作品相关 (8)(1 / 2)

,主要为了春日灾祸的事,他的事,可以稍后再说。”

听得这话,怀鸿朗眉头舒展开来。

“孤记着你说的灾祸之事。”既然对方暂时不提起那贱籍的事,他又何必这样着急,“冬至那日回王城后,孤便将你写在云绫帛上的警示叫人传达给了诸位朝臣。”

只是因那灾祸过于厉害,如今还尚未想到解决的办法,而眼下春末已至。

“我先前说,这个灾祸我会阻止。”戚弦衣道,“只是要你着人准备。”

“孤也说过,此是孤可以自己解决。”怀鸿朗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不需要你插手。”

“……”戚弦衣并未理会对方的话,而是径直交代了要准备的东西,“十日后,便是预言之日。届时你叫人在离王城一百里处的京郊设祭台,再叫人将一应器物备好,一切就绪后,所有人离开那处,只要那日一过,便不会再有什么事。”

听她安排得详细,显然已下了决心,怀鸿朗沉默片刻,问道:“那之后呢?你会如何?”

“不过费些灵力罢了。”她回答的简洁,显然不欲在此事上多言。

最终,怀鸿朗还是听了对方的话,决定十日后照她说的办。

当一切谈妥后,他想同对方多说几句,却听得对方再次开口。

“还有一事,关于祁温瑜的。”

“他的事你不必开口。”怀鸿朗声音再次沉了下来,“也不用担心孤会对他做什么。”

那天夜里,神女亲自将人带走,他虽生怒,可后来也未叫人去将那贱籍捉回。

横竖眼下对方入了神女的眼,他何必这时去做那些引得神女不快?

待何事神女对那贱籍没了兴趣,他再慢慢处置也不迟。

毕竟……对方就只是一个低微的贱籍罢了。

见对方拒绝的迅速,戚弦衣略转头,直视对方的双目。

“待他从神殿中回来后,我希望你能替他脱籍。”

原本以为她会再维护那贱籍的怀鸿朗,听得这话,先是一怔,随后道:“他……离开神殿?”

祁温瑜在神殿内等了许久,久到整个天色都已经沉了下来。

神殿建于背光处,落日的余晖照不进来,唯有神殿外的地方能见到夕阳,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暖黄却又带点血色的残阳,也缓缓沉下去,最终,一点温度也不剩。

神殿终于,变得一片黑暗起来。

在神殿这两个月里,祁温瑜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黑暗。

他的手在直足榻上摸索片刻。

寂静的神殿内响起细微的响动,半晌后,原本漆黑一片的殿内,暖色的烛光燃起。

神殿实在过大,便是点了烛火,也只能照见这一块地方,其余的地方,仍旧是黑暗的。

看着眼前的烛火,祁温瑜的神色越来越危险。

神女大人至今未归。

他深吸口气,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很快,略微的血腥味传来,逐渐蔓延至整个口腔中。

究竟是去了哪里,竟花了这样久的时辰?

祁温瑜觉得,自已一开始就不该在殿内等着。

他就应该在发现神女不在神殿后,便直接出去寻找的。

眼下等了一个下午,一直等到现在,却仍旧还是只有他一人。

若是现在去找?

思及此,他握着烛台的指尖倏地一紧。

不行。

他告诉自己。

万一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内,神女大人回来了呢?

已经这样久的时间未见着神女大人了,此刻他不能再轻易出去。

他想要,在大人回来的那一刻,让大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就这样,他握着手中的烛台,又等了不知多久。

“你还未休息?”忽地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祁温瑜的思绪,他闻言猛地抬起头。

“大人!”

只见消失了一下午乃至一个夜里的神女,此刻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乌发白袍,眼神却不似神像上的悲悯,反而显得有些虚无。

他叫了一声,便站起身,脚步迅速地往对方行去,及至到了神女面前,才停下脚步。

“您……”他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顿了顿后,才低声道,“您这些时辰去了何处?我用完膳回来便发现您不在了。”

这些日子祁温瑜一直跟在她身边,因而听得他这么问,戚弦衣也没太在意。

“去了趟王城。”

祁温瑜闻言指尖一紧:“是,是去见王上的吗?”

“嗯。”她略点了下头。

饶是想了一个下午,祁温瑜也没想到,对方离开的这些时候,竟然去是见了怀鸿朗。

他以为,经了上回的事,神女大人定然是十分厌恶怀鸿朗的了,要不也不会当着对方的面,将他带走。

他以为,和怀鸿朗之间,赢得人是他。

这些日子他一直心中高兴,觉得自己得到了那人得不到的东西。

可现在,神女却亲口告诉说,她是去见了怀鸿朗。

还一去就去了一下午,及至深夜才回?

祁温瑜再次低下头,如同两个月前,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而垂在身侧的手张张合合,仿佛压抑着心中的万千心思。

“您……为什么要去见他?”他的声音听上去,带了些莫名的情绪,仿佛质问。

戚弦衣并不喜欢被人这样质问,她看着对方,冷淡道:“我同他有要事相商。”

显然,这样的答案并不能让祁温瑜满意。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什么事?”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重要到,从午后一直到深夜,神女大人才离开?

在这段时间中,他们说了什么话?

又做了什么?

这些他都无从知晓。

他唯一知道的,是神女大人去见了那人,还同那人单独待了许久。

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他就觉得难以接受。

他问得仔细,仿佛一定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戚弦衣却并没有多说的打算。

“这事你不必多问,与你无甚关系。”

原本春日灾祸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她来解决,之所以去找怀鸿朗,不过叫对方替她做准备罢了,同祁温瑜确实没什么关系。

这样的话她未说出。

而听在祁温瑜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神女大人去见了怀鸿朗,他们单独相处了那样长时间。

可大人却不愿告知他,这些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为了那个人,隐瞒了这些事。

为什么?

他原本如夜空明星般的双目中,逐渐有猩红蔓延开来。

明明大人选择的是他,为什么还要同那个人接触?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大人已经厌倦了他,在他和怀鸿朗之间重新做了选择?

思及此,他心中慌乱。

“大人……”

“对了,我有话同你说。”在他开口祈求对方之前,神女先道,“你在这里也待了两个月了,是时候离开了。我今天同怀鸿朗说好了,待你明日离开了神殿,回去他便替你脱籍,日后你便是良民身份,再也不会过以前那种被欺辱的日子。”

她说这话时,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

可听着她的话的祁温瑜,却仿佛受了莫大的打击。

及至对方说完最后一句,他原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

“您让我……离开?”他看着对方,声音带着轻颤,“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叫他离开,为什么去了一趟王城,回来后就要将他赶走?

明明这两个月来,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情。

难道真的是厌恶他了吗

因为事关他本人,故而这回戚弦衣并未敷衍,颇有些认真地道:“原先将你带至神殿,不过因为不想看着你被怀鸿朗随意处置而没了命,眼下已经过去两个月,他对你也没有这样大的恶意了,你整日这样待在神殿也不合适,总归有自己的生活,离开这里会好一些。”

听着对方的解释,祁温瑜有些不可置信。

“就……”他看着对方的双眸,那里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就因为这样,所以您要赶我走?”

戚弦衣终于双眉微蹙。

“我只是让你离开这里,过自己的生活。”

至于“赶走”?

原本祁温瑜就不属于神殿,何来赶走一说?

“我不需要!”他声音忽地提高,“我不需要自己生活,我只要……”

只要和您在一起就够了,其他的,我都不需要。

他看着对方,发红的眼圈中带着祈求,仿佛希望对方能从中看出他的感情,不要让他离开神殿。

可惜,他的祈求,戚弦衣并未接收到。

她似乎觉着对方过于难缠,原本平缓的语气,变得有些冷凝起来。

“这里是神殿。”她道,“先前不过为了帮你,将你带至此处,眼下你的危机解除了,留下来无意义,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对方。

“大人。”

祁温瑜手中握着的烛台,此时蜡烛已经燃了许多,大片的红蜡顺着木制的手柄流到他的指尖和手背上,灼热且滚烫。

可他本人却似乎没有感觉一般,攥着烛台的手反而越收越紧。

“我哪里都不想去。”他道,“脱不脱籍我并不在乎,我只想留在此处,请您……”他的话听上去十分卑微,“请您不要让我离开神殿。”

他是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他只想留在神女大人的身边。

若是之前他还没什么感觉,可眼下同神女朝夕相处了两个月后,他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忍受没有对方的日子。

便是今天下午那样的时间,他都已经觉着很难捱了,若是日后都不能再同神女见面……那样的日子,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况且他曾经承受过一次了。

脑海中忽地出现这样的话,让祁温瑜顿时愣住。

他……承受过一次?

承受过什么?

如眼下这般,得到却又很快失去的感觉?

他的脑中又变得有些混沌。

“神殿是神殿,不是你能长时间待着的地方,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面前的神女在说话,仍旧是劝他离去。

可这样的话,听在他耳中,却忽地同脑中的话重叠起来。

【神殿是神殿,不是你能长时间待着的地方,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有自己的责任。】

是谁,这话又是谁说的?

为何听起来声音那样熟悉?

“今夜太晚了,你可以明天再走。”

【现在天黑了,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你明天再走也可以。】

同样的话,同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和脑中交织。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毁灭自己。】

【不可能的,神灵是没有感情的。】

【你以为你成功了吗?】

耳边的声音忽然就消失了,唯有脑中,一直不断地响起零碎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同眼前的人那样相似,仿佛……就是同一人所言。

祁温瑜的头开始泛疼。

他握着烛台的手也慢慢变得不稳,细微地颤抖着。

烛火随着他的动作,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如果不收手,反噬的代价你只能独自承受。】

【你以为你,真的成功了吗?】

最终,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个模糊的身影。

天边是轰然炸开的惊雷,眼前瓢泼大雨,在雨中弥漫开来的巨大雾气,遮挡了眼前的视线。

那个模糊的人看着他,眼神不明,可说出的话却十分冷然。

【这世上,没有人能囚住神明,你永远,不要忘了这点。】

随着这声音落下,眼前的一切轰然碎裂,惊雷,暴雨全部消失。

他仍旧站在神殿内,手中拿着已经快燃尽的烛火,眼前是乌发白袍,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神女。

“你方才……”见他原本凝住的眼神终于有了动静,戚弦衣缓声道,“似乎被魇住了。”

神情凝滞,眼神呆住,面容却带着扭曲和阴暗。

显然,对方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祁温瑜闻言,双目看着对方。

他的眼眶仍旧带着微红,看着对方的神色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您真的坚持让我离开吗?”

见他再次这样问,戚弦衣徐徐道:“你可以明天早上再走。”

没有正面回答,却是肯定的答案。

“……”

祁温瑜有一次沉默了下来。

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双手被烛蜡烫红的地方。

“不必了。”他道,声音变得冷静起来,“既然您不让我留下,我此刻离开便是,不必等到明日。”

见他突然想通了一切,戚弦衣眼神出现了些许波动。

“既然你决定好了。”她并未坚持叫对方留一夜再走,“自己小心。”

而听得她这样说,祁温瑜唇边忽地扬起一抹笑,带着些自嘲。

“您还是您,一点未变。”

一直都……这样绝情。

他这句话声音极低,若不细听几乎听不见。

戚弦衣显然是听见了,但她只是眼神微动,并未开口询问。

“大人,谢谢您之前帮我。”祁温瑜说着,往角落的直足榻走去,“也谢谢您这些日子留我在神殿,所以那些人才并不敢欺辱我。”

他说着将烛台小心地放在直足榻上。

“更谢谢您,特意去找王上为我脱籍。”将烛台放好后,他抬头看向对方,“我会离开后便会去见王上,向他谢恩。”

他全程,声音都十分轻缓,并未似先前一般激动,也没说自己不愿离开。

反而似换了个人似的,变得不一样。

对方的变化,戚弦衣不是没有发现,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是略点了下头。

“夜深路滑,你自己多小心。”

祁温瑜闻言,问道:“您……没别的话要同我说了吗?”

他的眼底,又出现了叫人看不清的情绪。

戚弦衣看着他,许久都未曾开口。

见状,祁温瑜又是一笑。

“我明白了。”他道,“那我走了。”

他说着往神殿大门处走去。

神殿里依旧寂静,静得只能听见他的脚步他在石板上的声音。

当走到殿门处时,他那只满是烛蜡的手按在殿门上,接着脚步一顿,转过头去。

站在神殿中间的神女一动不动。

对方是神明,没有影子。

角落处的直足榻上,方才被他放下的烛台,烛光闪烁。

因着很快就要燃尽,烛火跳动得愈发猛烈了,整个神殿内都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大人,我走了。”

祁温瑜的声音再次响起。

戚弦衣看着他。

许是在剧烈跳动的烛火印照下,对方俊秀的面容也变得模糊起来。

一明一暗。

仿佛被割裂开来,带着莫名的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日六的第8天!

我真勤奋,快夸我!快快快!

话说回来,本来按照我的大纲,这个世界会很长的,然后因为我日六……你们懂我意思吧。

现在开始想下个故事!

☆、窥觊神仙的凡人(十四)

当从神殿出来那瞬间。

身后的殿门关上, 高大的殿门将殿内的烛光隔绝,神殿外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清, 无尽的黑暗袭来,仿佛要将祁温瑜整个吞噬。

他站在神殿外,静静伫立良久。

没出声, 也没任何动作。

整个人仿佛定住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他终于转过身,隔着紧闭的殿门, 仿佛闪耀着星光的双目中, 隐隐浮现出猩红。

他想起方才神女说的那些话。

字字句句, 看似为他好,实则无情至极。

“永远都是这样……”他眼帘低垂,无声开口。

大陆上唯一的神,庇佑大陆的神女, 看似博爱, 实际没有任何感情。

在她心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分别。

千百年前, 对着他说过的话, 今天又再次重复了。

真绝情啊。

他抬手。

方才拿着烛台的手上,此刻沾满已经凝固的烛蜡。

祁温瑜缓缓将手上的烛蜡撕下。

虽然此刻天色浓黑,什么都瞧不清,但他自己能感觉得到,被烛蜡烫伤的地方,应当已是红肿一片了。

可他毫不在意。

神女说, 她离开这段时间是去见了怀鸿朗,至于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什么,神女却不愿告知。

思及此,他的唇边忽地扬起一抹笑。

那个男人啊。

和他真的太像了。

祁温瑜想到自己以前。

当他最开始知道神女时,他同怀鸿朗一样。便是之后,他想要独占神女的眼光,不希望对方眼里再有其他人,他的做法也和怀鸿朗一样。

他以为自己做得万全,不会叫神女发现。

可最终他才知晓,这整个大陆,没有任何事情能瞒得过神女。

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并不想理会罢了。

“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没有影响。”

因为没有影响,所以她不在意。

而当真正影响到她时,她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无情。

想到当初自己准备了那样久的计划被对方在最后一刻摧毁,祁温瑜的面容愈发扭曲。

神女大人……

他盯着紧闭的殿门,仿佛要通过这高大的殿门,望进殿内去。

强大如您,应当也想不到,我最后还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吧?

他的手缓缓攥起,仿佛像是要握住什么一般。

这一次,您不会再有逃离的机会了。

殿内的戚弦衣,一直都没有动作,她就那样站在原处,那双纯粹的眸子同样盯着殿门处。

纵然殿内的烛火并不够亮,只能照见这一小块地方,但也足以让她看清,方才离开神殿的人,此刻才举步离去。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便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再听不见。

戚弦衣看着那处,半晌后才收回视线。

果然如她所想,祁温瑜并不简单,不止是一个贱籍。

对方方才的神情和表现,绝对不是一个以前从未接触过原主的人会有的。

那么他……

戚弦衣的眼神逐渐变化,最终定格。

也许,在未来将原主囚住的人,她已经确定了。

夜色如墨,夜空中不见一颗明星,仿佛一张巨大的幕布,将整个天空遮住,不透一丝光线。

观澜殿外,侍人皆微低着头,躬着身子候着。

殿门大开,内里明亮的烛光照出来,将整个殿外都照的极清楚,让人一眼便能看清。

观澜殿外旁边的通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可还未来得及叫人仔细瞧,便消失不见。

怀鸿朗坐在御案前,手中握着朱笔,正在案上的帛书上批复着什么。

下方站着太常寺的太常卿。

“孤方才说的。”他边说边在帛书上写着,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方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可都记住了?”

那太常卿已过古稀之年,鬓边有些许斑白,面容却不见多少老态。而听得王上问自己,他忙着一躬身,接着道:“请王上放心,臣皆已牢记,待回了太常寺,便着人将东西全都备齐,绝不会耽误了时辰。”

方才怀鸿朗要求对方在十日后在王城一百里外的地方布置祭台时,特意叮嘱了时间。

“嗯。”怀鸿朗闻言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便又道,“下去吧。”

太常卿边再次躬身,告退离开了殿中。

殿内的霎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怀鸿朗眼下心情并不平静。

他想到白日神女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同他交代春日祭祀的事情,虽然对方说的轻描淡写,但能让她亲自来一趟,就证明不是这么简单能解决的。

况,他那时也问了神女,而对方的回答似乎更加验证了他先前的猜测。

神女庇护大陆的方式,也许就是以身档劫,因为损耗过大,故而对自己也会造成反噬。

虽然神女没明说,但照他的猜测,也许让他叫人布置祭台,做前期的准备,很可能是为她分担一部分反噬。

纵然一个祭台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也聊胜于无。

思及此,怀鸿朗心中有些郁燥。

他今日便不该答应了对方。

这样的事情,分明就对神女有害。

可转念一想,若不答应又能如何?

神女是神灵,对于神灵来说,这春日灾祸都是棘手的事情,那身为凡人的他又能改变什么?

若是一味地逞强,不要对方出手,最后可能半个大陆都会陷入震荡,到了那时,痛苦的就会是所有大陆臣民。

一时间,怀鸿朗陷入了无限纠结的境地。

他手中的朱笔在不自觉中,早已被放下,原本摊开了的帛书也被无意识地扫至一旁。

此时,殿门处传来响动,仿佛有人过来,接着不久,便见候在外面的侍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王上,领军卫指挥使求见。”

闻言,怀鸿朗的指尖在御案上轻点,接着道:“这样晚了,他来做什么?”

“指挥使大人说,在观澜殿外抓住一刺客,特来禀明,交由您处置。”

“叫他自己决定就好。”怀鸿朗有些不耐地摆手,“不过一个刺客罢了,不必回孤。”

“可……”那侍人听后犹豫一瞬,尔后续道,“指挥使大人说,那人应是王上您想见的。”

怀鸿朗这才面色认真了三分。

是他想见的?

他冷哼一声。

眼下唯有一人,是他想见的了,难不成是那贱籍……

思及此,他看向下方的侍人。

“叫指挥使将人带来。你出去,将殿外候着的人都遣离,不要留人在四周。”

那侍人闻言,躬身应诺,接着退了出去。

这回祁温瑜被带来得很快,应是被抓住的地方离观澜殿便不远。

看着阶沿下被领军卫带来的人,怀鸿朗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他顿了顿,半晌后才开口,“你是那贱籍?”

他分明记得,两个月前对方第一次被带到他面前时,是怎样的狼狈。

衣衫残破,长发凌乱,卑微而低贱。

可眼下的这个人,身着月白色长袍,一头长发整齐束在脑后,双眉斜飞,双目犹如夜间星辉闪烁,而那先前枯瘦的手指,此刻看上去却修长白净,细细一瞧还能看见里面细微的血管。

同两个月前,简直判若两人。

若非亲眼见着,怀鸿朗实在无法相信。

是因为在神殿,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吗?

这样的想法忽地在他脑中出现。

那样卑贱低微且衣衫残破的人,不过过了两个月,便成了这副芝兰玉树的模样,仿佛换了个人。

怀鸿朗知道神女对这个人会有些另眼相待,但也未料到,对方竟会在这短短两个月内,便彻底改变。

且对方眼下虽是跪着的,但整个人的背却挺得笔直。先前一直低着的头,此刻也直直地抬着,星耀般的双目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畏惧和恐惧。

这贱籍看上去,身上似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身为上位者才能发现的,和他一样的东西。

威压。

只有王才有的气息。

怀鸿朗的双目微微眯起。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方才问的那句话,显然此刻不欲开口。

怀鸿朗见状,看了眼站在对方身边的领军卫指挥使。

“你下去。”他道,“将殿门关上。”

那指挥使闻言拱手应诺,接着便离开了。

当殿门关上的瞬间,整个大殿又只剩下了他二人。

此时,原本跪着的祁温瑜才缓缓站起身。

同上次一样,此刻他身上也是被紧紧捆住的,可在他站起来的瞬间,怀鸿朗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用力的,对方身上的绳子便忽地断开,接着落在地上。

怀鸿朗的眼神一凝。

“你究竟是何人?”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对对方的认识似乎并不全面。

仔细想想,今天才是他见对方的第二回,上回这人被领军卫带来,连话都没说几句,便被神女带走了。

看上去不过是沉默寡言的一个贱籍罢了。

在刚才再次见到对方之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气息。

直到……他亲眼看见,对方似乎没怎么用劲,身上的绳子便齐齐断开后。

“你绝不是一个贱籍这样简单。”

他看着对方,眼神愈发凝住。

“我当然不是一个贱籍。”看见对方眼带警惕,祁温瑜竟觉着有些好笑,“不过,先前你不是一直瞧不起我,觉得我身为鄙陋吗?眼下怎么竟对我生了警惕之心?”

即便他已经想起一切,却仍旧记得,在未恢复记忆之前。

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个贱籍之前。

这个高高在上的大陆之王是怎么鄙夷他的。

对方不将他放在眼中,一句话便派人将他从黑阳院带至此处,不过说了两句话,便轻描淡写地要结束他的性命。

“你那高傲自以为是的身份。”祁温瑜说着笑了笑,带着嘲意,“不过是我当初主动舍弃不要的罢了。”

若非他为了神女,眼下的大陆之主根本不会经过这样多代的更迭。

当初一手统一了大陆的他,是有机会生生世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只是最后,他亲手舍弃了。

他以为自己能够得到想要的,可最后的结局却让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过是痴心妄想。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次一定能成功。

听得对方的话,御案后的怀鸿朗双眉一皱。

“你以为说这些疯话,孤就会信你?”

即便对方同两个月前变了许多,即便对方的身上有着和他一样的气息,但这些都不是怀鸿朗会相信对方的理由。

他亲眼见过对方先前在他面前是多么的弱小。

那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靠神女搭救的模样,真是……十分碍眼。

祁温瑜并不在意对方的话。

“你以为,这么晚了,你的领军卫是在哪里将我捉到的?”

他说着,转身看向大殿右方,眼神落处,是离观澜殿极近的一处通廊,由那处行至观澜殿殿门,便是走得慢些,也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就是在那里……”他修长的指尖指着那处,“你正在轮值的指挥使发现了我的踪迹,接着叫人将我捆住,带至你面前。也就是说……”他说着一顿,双目直直看着对方,语气忽地一变,“若是他们没发现,又或者说,我无意叫他们发现,也许我人都进了观澜殿,他们都还只能在外面按部就班的巡逻着。”

他话说得简单,但听上去却十分有震动性。

领军卫是王的亲卫,负责王上安全,其中全是诸卫中的佼佼者。

若是连领军卫都未曾发觉,那这人的身手会有多好?

怀鸿朗指尖微微捏住手下的帛书。

“你的身手,是神女所授?”

除了神女,他想不到第二个,能够在短短两个月内,将一个原本任人欺凌的贱籍,变成眼下这样,身带威压,身手敏捷的模样。

思及此,他神情略变了些。

看来神女真的很喜爱这个贱籍。

祁温瑜闻言又是一笑。

“你说的其实没什么错,我的身手,有一半是神女授予的。”他道,“只是不是在神殿内这两个月。”

“你什么意思?”

“神女是不是同你说过,王之所以能成为大陆上唯一能看见神女的人,这样的传说,是怎么来的?”

怀鸿朗闻言略一思索,正要开口时,却忽地想起什么,看着对方,面色一滞。

“你……”他有些不相信,指尖将帛书攥得更紧了,“你的意思,你是那个同神女做交易的人?”

那个将大陆统一的第一任王。

祁温瑜没说话。

怀鸿朗看着对方。

“不对。”他道,“神女说过,无论是谁,就连第一任王也一样,没有人能在她未现形的情况下见到她。”

而先前的祁温瑜,是唯一一个变数。

祁温瑜闻言,眸色愈发变深。

“是啊,没人能看的见她,如果她自己不愿意。”

所以他不甘心。

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一统大陆了,为什么还没有资格能够见到神女。

所以他想了很多办法,找了很多法子。

那时候高傲如他,觉得整个大陆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为什么会出现神女这样的变数?

身为大陆之主的他,不能接受自己想要见神女,却只能在对方愿意现形的情况下。

他想看见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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