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是冰凉的——这是苏云最先感受到的触觉。
芙洛拉的嘴唇,是冰凉的,就像是影子一样,透着些许阴冷的意味,令人回想起冥河,以及冥河之下无数活着的骸骨。
那双猩红的眼眸近在咫尺,妖冶又魔魅,仿佛浓稠的血泽,沤着腐烂的皮肉。
苏云无法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但他却下意识觉得……这双赤眸,很美。
然后是带着刺痛的湿润,苏云嗅到了他血液的味道,芙洛拉的攻击性太强了,他简直是一个只想着把猎物撕碎的凶兽,又像是妄图绞死乔木的藤蔓,凶狠暴戾、不留余地。
紧接着,苏云就尝到了腥甜的味道,芙洛拉就像是什么能够流淌的东西一样填充着他的每一寸空隙,他想要淹没他,把他彻底地包裹起来,譬如水,又譬如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又很熟悉……
苏云垂下眼眸,任由芙洛拉在觊觎已久的领地上放肆,他的造物越是顺位往后就越是恣意,爱丽丝是一个只伏在他膝上的少年,芙洛拉则成了放肆又狂妄的掠夺者,但不论他们是怎样的,又想要做什么,苏云都……
苏云都很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血淋淋的吻终于结束了,芙洛拉仔细地舔舐干净每一滴血珠。
“我的神,给我吧?”
苏云失笑:“你知道的,不可以。”
芙洛拉的双臂逐渐收紧,赤眸中的光芒愈发灼人,他就这样紧紧盯着苏云,像是炼狱中的恶魔盯着封印了它的神父。
苏云温柔地看着他,坚定地重复:“芙洛拉,不可以。”
在短暂的对峙后,芙洛拉缓缓低下头,把头埋在父神的肩窝里,冰冷的气息挠过苏云的侧颈,他的声音沉闷地响起,像是透过了苏云的血液在震动。
“果然是这样,您的选择从来都没有变过。”
苏云反手抱住芙洛拉的腰背,安抚孩子一般轻轻地拍打:“晚安吻也亲过了……很晚了,我也要睡了。”
芙洛拉:“那父亲以后不许再亲别人。”
苏云欣然答应:“好,只亲你们七个。”
芙洛拉:“……”
芙洛拉不屑地吐出一个语气词,最后他猛地翻身,一把就把苏
云按到了厚重绵软的被褥中。
“既然天色已经这么晚了,那么就睡吧,我在这里陪着您。”
苏云侧头看了看身边这个男人,他已经阖上了眼帘,那双赤色的眼眸也被他藏了起来——夜幕降临,朝阳西沉。
环在腰间的手臂在收紧,这似乎成为了一种佐证。
阴影无声地流浪,眨眼间淹没了这个房间,吞噬了一切光亮。
20
夜幕暗沉,婴儿房中,女仆靠坐在摇篮边的沙发上,半睡半醒。
公爵家的佣人中有会收贵族小姐好处的,自然也有忠心耿耿的,这个守夜的女仆就是后者。
女仆名叫珍妮,贫民出身,十岁时因为一个幸运的巧合进入公爵家成为女仆,自从被管家认命后就感激涕零,向上帝发誓要照顾好小少爷,从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多次得到了管家的赞许。
在安妮看来,公爵的府邸是人世上最好的地方,也许仅次于王宫?
但就连如今皇室的规模都不如叙拉古公爵一家,国王只有两个女儿,叙拉古家可是有七个儿子……虽然都是收养的。
恍惚间珍妮似乎听到了守夜女仆的脚步声,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走廊上的地毯厚实,而且巡夜女仆的脚步声很轻,婴儿房的隔音效果更是杰出,即便是走廊中爆发了大声的喧哗吵闹也不会打扰到房间内部。
今晚那位不知羞耻的贵族小姐倒是闹了一场,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公爵大人已经不会再决定娶妻了,接连逝世的三位夫人早已伤透了他的心。
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女仆安妮竟然越来越清醒,她感觉到口渴,于是点亮了手边柔和的夜灯。
在昏暗的光线中,女仆悄悄在喝光了水杯中的水,她安静地站起身,小步走到摇篮边。
给这位小少爷守夜是非常轻松的工作,珍妮从未见过小少爷这样乖巧的孩子,他从来都不会在夜晚哭泣,每一次都是一觉睡到黎明,简直就像是天使一般,他现在必定也是在安睡吧?乖巧的睡颜胜过这公爵府邸中收藏的所有温馨名画——
珍妮的脚步在摇篮边停滞了,她低头看着摇篮襁褓中的婴儿,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惊恐淹没了。
摇篮里的并没有睡得脸颊红润的可爱小少爷,
只有一个睁着双眼,冷漠地盯着珍妮的……婴儿?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摇篮边举着灯的女仆,像是看着一个无足轻重的死物,湛蓝的眼睛中翻滚着浓厚的恶意与嫉恨——这情感不是奔着珍妮去的,但女仆就是本能地领会到了这刺骨的憎恶。
就像是被刀子扎入了脊椎一样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