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场活动结束时已是深夜。
易畅跟着霍凌和陈明帆一起走出了放映厅,正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时,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他转过身,惊讶得睁大了眼。
“严延?!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的男人形象没什么变化,还是规矩中带着些随性的调调,对他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剧院外的一条小巷里,两人面对面站着。
严延掏出一盒烟,自己拿了一根后递给了他。他摆了摆手,道:“你也少抽些。”
对方有些无奈地笑笑,道:“习惯真健康,羡慕。”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世界无巧不成书,但这里毕竟是国外,他们遇见的巧合也过于夸张了一些。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我们大老板。”
“……你和哥一起来的?谈生意吗?”
严延点头,猛抽了一口烟,道:“上个月来的,没想到一时半会竟然还走不成了。”
易畅皱眉,问:“怎么说?”
对方沉默了。
在这个间隙里,易畅才发现他面容很疲惫。
他知道严延跟在沈煜升身边做了很久,每天的工作强度肯定不会小,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外向达观的严延露出这样的神色。
“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我自作主张,煜升他不知情。”
他更加疑惑,道:“到底有什么事?”
对方又吸了一口烟,再次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带了些责怪:“易畅,当初你不告而别,有没有考虑过煜升的感受?”
他看着对方,心沉了沉,但还是平静道:“在出院前,我和他谈过自己的想法。带我妈走的决心,我从来没变过,但最终他却还是要按照他的意愿来安排我接下来的生活。我想我是一个成年人,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他应该跟你说过,先带你去他家的吧?”严延盯着他,“你知道他原本要介绍你给伯母认识吗?以男朋友的身份。”
“……什么?”
看着他惊愕的眼神,严延摇了摇头,喃喃道:“行,我算是服了他了……”
“在你走后第二天,也就是你原计划出院的那天,他发现你不见了之后,一下子又变回了以前的机器人,比上回找你的时候还要更疯上几个等级。”
“虽然他还是照常办公,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魂不守舍,整个人跟钢铁一样又冷又硬。你应该知道,他哥去了外面读书进修,家里只有许伯母管他,看他这样子她当然难受,但是她没想到煜升直接就跟她摊了牌。”
“摊牌?”
震惊和不敢置信之余,他忆起当初叶黎的事,心里不禁一凛,问:“湘姨她还好吗?”
“受了些刺激,不过还好没有大碍。我本来提醒过煜升,但他还是没有用合适的方式,太冲动了……自从你走了以后,他就没有冷静过。”
冲动……
易畅移开了视线,退后一步,有些恍惚地蹲了下来。
那个向来冷静自持,从不会失误的成功男人,会因为他而乱了阵脚吗?
这短暂而平静的几个月里,他用心过着属于自己的简单生活,但却没有想到有一个地方,会有人在为他吃苦。
而且那个人,是沈煜升,那个曾经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怎么会,”他笑笑,“他这样折腾,到底图什么……”
对方走到他面前,说:“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就不了解他。”
“易畅!你还要骗自己吗?”男人有些气急了,“有他一个反应迟钝的白痴还不够?他都已经醒了,你难道还要装作视而不见吗?!”
“是!”
他站了起来,道:“我是白痴,我看不见,也不懂。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早他八年就做了白痴。我跟在他的身后,我在乎他,取悦他,为了他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了他我把我姐丢在外头一个人等死!”
“曾经死缠烂打是我的错,我悔过,但是为什么在我想离开的时候,他就会发现他需要我?就凭他的一句话,我就必须抛下一切回到他身边吗?!”
严延愕然地看着他,眼看他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也渐渐有了愧意。
“抱歉抱歉,是我说错话了,你身体不好,别激动比较好……”
他将烟头踩熄,轻拍了拍他的背,道:“你不要这么那么悲观。煜升对你是认真的,他的改变你也看到了,我想你心里一定也很清楚。我只是单纯希望,你能给他一次机会。”
欧陆冬夜的寒风不留情面地刮过,带来一阵又一阵寂寥的刺痛感。
易畅闭了闭眼,对方充满诚意的眼神让他感到了久违的疲惫。
曾经在他的世界里,沈煜升是中心。
而如今,他唯一的亲人,努力经营的新生活,平静安稳的未来,每一样都让他想紧紧攥在手里。
他,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该说的话,我和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严延,我当你是朋友,所以很抱歉……我没控制好情绪。”
他吞咽了一下,恢复了先前的平静,“请你转告哥,治疗的费用我会还给他。至于感情的事,我已经放弃了,我想他一定有更好的选择。”
在他要走的时候,听到身后的人沉声道:“那你能来看他吗?”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停下了脚步,等他的下一句话。
“就在市里的医院。”
周六的早晨,是一个大大方方的大晴天,这在德国的冬天里相当稀奇,就像中国南方的大雪一样令人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