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与那味道相关,陈甫林足下一个踉跄,勉强扶着一旁的门柱才稳住身子。但他显然早有准备,二话不说从袖袋中取出一精致药瓶,倒出三四颗丸子压在舌下,片刻之后便没有那么晕眩了。
云天飞扶住老友,顺便抬起一脚将原本只是半开的铺门揣得大敞,冷风立刻嗖嗖地往里头灌,瞬间扑散了浓郁的气味。没有那么直冲脑仁后,云天飞才勉强敢去仔细嗅一嗅店里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那气味说来也是奇怪,一股子草木烧焦的烟火味,其中又有海腥味,还混着惹人恶心的厚重香味,相互交杂,实在让人头脑发胀、头晕目眩。
“这怪味是怎么回事?”
陈甫林休憩片刻,精神又上来了,说道:“是烧怀梦草的味道……”
那烟味还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只是香味很快被压下去,云天飞从陈甫林处取了两枚清心丸压在舌底,随他快步走进铺内。他们循着烟味往店铺后头走,这才发现棺材铺后头连着东西厢房,天井处的花坛被人打碎了,一大块的瓦片被人取来当成火盆,里头正噼里啪啦地烧着几块木料。
云天飞本想去找水来浇灭火焰,陈甫林的灵鸦已如离弦之箭,直直闯入更后头的伙房,不知击碎了哪个水缸,掀起一片水雾扑灭了火焰。他见火已被灭,蹲下身去翻看已经烧得半黑的木料。
那木料入手还有些潮湿,难怪方才烟雾浓重,火势也不算太大。那木料隐隐还有些海水的潮气,但看纹路样式和浮苏捞上来的那块有些相似。陈甫林尚不确定,便将木块递向给云天飞。
云天飞只消看上一眼,立刻笃定地说:“桂木,一模一样。”
陈甫林点了点头,将那几块木料丢开,底下根部焦黑的一株花草。失去了烟味熏染,那花草的气味渐渐变淡。但那香气陈云二人都相当熟悉——怀梦草!
怀梦草,据传怀之可以梦见自己想梦见之人。如是以之入酒入药,会让人沉入梦中,久久难以醒转。陈甫林捻着那株怀梦草仔细端详,发现那焦黑一端的气味仍是让人作呕不适。
“难道怀梦草烧化的功效与平时的不同?”云天飞显然也注意到气味的不同,疑惑问道。
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瓶子被撞倒的声音,惊得二人立刻回头。只见一道黑影从房内窜进阴影之中,就着夜色的遮掩直窜入铺子中。陈云二人立刻追上,但那黑影显然比他们快上许多,边跑还边将铺子里头的东西扫乱,发出巨大声响。饶是如此,后院依旧静悄悄的,东西厢房里头的人并没有被惊醒过来。
陈云二人绕开地上的障碍,一直追到铺子外头,原本遮蔽着月亮的乌云早已散开,此时的街上多了些许光亮。然而他们举目四望,街上哪里有什么黑影,长街空空荡荡,仿佛刚才并没有人从棺材铺中流窜出去。
“跑了。”
“跑得真快。”云天飞冷哼一声。“我们居然没留意到,那儿还藏了个东西。”
陈甫林眺望了片刻闵洲湾的方向,眸中精光一闪,说道:“日出灵影便会回到海底,那真正的灵体也会随之而去,不如来个瓮中捉鳖。”
方才泡了水又吹了风,饶是浮苏再倔强,也还是染上些许风寒的症状。云鹤行替他生了暖炉,连夜把一脸睡意的小二拽起来,硬是要了碗姜茶给浮苏灌下。
服下姜茶之后,浮苏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云鹤行硬是把人按下,掖好被子,让他早些休息。浮苏倒也担忧云鹤行,临走前特意嘱咐了两遍,让他自己也去喝一碗姜茶祛寒,毕竟他也站在海风中站了大半夜。
浮苏会刻意叮嘱,实属罕见,云鹤行心里一暖。他越是如此,云鹤行便越是想要打扰他,可望着他稍显倦意的脸,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安心睡觉。
等门关上,云鹤行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对玉玦说道:“我觉得我真是越来越识大体了……嗯?”他还没等到白渊回答,只见小二端着一碗姜茶站在他的房门前。
小二看见他,脸上立刻带上笑,说:“方才看公子脸色也不太好,所以想着也给公子端一碗姜汤来。”
云鹤行挑了挑眉,有些讶异:“你眼力劲儿倒是好得很嘛。”他接过姜汤一饮而尽,将空碗还给对方。
小二没想到云公子如此爽快,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要接碗。他的事情办完了,也不耽搁,点头哈腰地就退了下去。云鹤行没过多在意小二的离开,只觉得困劲缓缓涌上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进屋后将外衣脱下,毫不犹豫地就躺到床上。
浮苏在半睡半醒之间惊醒,心有所感,却不知其指向。他在满室温暖之中打了个冷颤,无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