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谁放的灵火?!”
巨大的雪白身影从灵火中走出,犬神借助云鹤行的灵力恢复原本的姿态。那一瞬间,原本勃然大怒的人整张脸都僵住了,怒火从他的脸上融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怅然。
“白渊……”他喊着它。
身形巨大的犬神直接一爪将人按到在地,却没有认出对方来:“你果然是瑶族人,可是你究竟是谁?”火焰从它的唿吸之间泄露,白渊凶狠地在他的脸侧露出獠牙。
“两千多年过去,你终究是忘记了我。”他自嘲地笑了笑。“是你活了太久,还是我苟延残喘了太久?”
白渊将脑袋抬起,疑惑地打量着爪下之人。两千多年,那时候正是群神并起的时代,部落城邦在逐渐建立,社会制度也在完善之中。它那时候去过好些部落,但见过它真身的人寥寥无几,唯有部落里头的大祭司,真正有可能与神对话。
然而眼前的这张面孔,和它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哪一张脸都对不上号。更不要提他身上的灵力,白渊若是当真见过他,它不可能会忘记对方身上的气味。
那人见白渊始终没法将他记起,也不恼火,更多的是无奈:“我是瑶赤……”
名字甫一出口,白渊双眼立刻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它低头仔细嗅了嗅赤身上的味道,有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人是活不了这么久的,你是如何——!!”
赤对上白渊的眼神,难免苦笑:“你没猜错,我夺舍了。”
“你不是死了吗……崇明说你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相信了崇明说的话,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崇明造成的?!”说起从前的事情,赤的神色渐渐沉下去,“在你最后一次离开后,大君身体每况愈下,二少主终于不愿意等下去了。二少主不是神之所愿,我必然不会同意。崇明便带着效忠于他的祭司闯入神殿,要将我置于死地。”
“崇明带来的人里不仅有祭司,还是族中效忠于二少主的战士们。那一夜死了好些祭司,血都染上了神像。我最后退到了供奉着你的神殿里,摇响了你留下的铃。我摇了很久,可一点回音都没有收到……”赤脸上满是自嘲与不甘,“你还记得你当初留下铜铃时说过的话吗?”
白渊沉默了。它记得。
赤见它缄默,说道:“你说,不论你在哪里,只要听到铃声,你必然会赶回来营救。”
“……我那时候在浮岳,被青虺绊住了。等我赶回来时,已经看见你的尸体。崇明当时同我说,你最钟爱的圣女拂夏叛变,因为你深信拂夏,所以不防暗箭。他们也没能活捉拂夏,拂夏见无法逃出瑶,便自尽于神殿。”
“拂夏吗……我从你处所学的御妖之术,尽数教予拂夏。拂夏如何会叛变?”
“拂夏与吕阳世子暗通款曲,此事也是崇明所说。”
赤冷笑了一声:“崇明所说,崇明所说!你若有心,当日蹊跷怎能瞒过你的眼睛!你不过是终究觉得,人如蟪蛄而不知春秋,这样短暂的生命,生死不过眨眼,不足为题。”
白渊一直都自认是位爱民的神,然而赤的指责却无可指摘。它当时为何没有生疑,连它自己都不记得了。白渊沉吟道:“也许你说得没错,即便我与你甚是交好,你也不过是我生命中转瞬而逝的过客,我并没有太过在意单个人的命途和力量。若非我轻视,也不会陷入瑶的陷阱,被囚如此些年。后来的五行逆转之阵,可是你布下的?”
赤嗤笑道:“自然不是我布的,我那时候正巧又一次夺舍,力量未全,如何能布下那样的阵。倒是此阵给我灵感,让我决心行阴阳逆转……我只是知道了却没去救你罢了。”
若不是赤布下的阵,那只怕是崇明的后人。也许他们始终担心犬神会变心,从石像中脱困而出之后,会寻他们的后人复仇,不如索性让它彻底消失。
“阴阳……逆转吗……”白渊喃喃道。
“一开始我为了活下来,孤掷一注夺舍于一只临近的壁虎身上,此后躲避鸟兽捕食、御妖杀戮,艰难存活而渐渐化灵。后来因为夺舍的次数有限,妖灵生命远长于凡人,此后我要么用已有修为的妖灵身体,或是带有妖灵血脉的人的身体。正因如此,我才能深深体会得到,御妖对于彼界的压榨。在御妖者甚至普通人眼里,彼界惹人生厌,却又让人垂涎欲滴。他们失却了当初的敬畏之心,一心掠夺和屠戮。即便如我,也逃不过被御妖者追杀的命运。反倒是彼界对我颇为友好,若非曾经庇护,我也不一定能活到今天。”
“我后来也杀过不少瑶的后人,但都是杯水车薪。我渐渐便明白过来,这一切皆因我而起。是我向你求的御妖之法,又是我将御妖之法传给崇明等人,长了他们的邪气。若不是我,今日彼界也不会受此压迫,人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既是因我而起,那我便要以我的方法,来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