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
春雷划过深邃的夜空,轰鸣声大得仿佛要震醒九重天上的隐没的神明。闪电将乌云撕出一道口子来,原本还淅淅沥沥的微雨顷刻便被倒豆子般大的雨珠代替。那倾盆大雨打在庭院的石阶上、飞檐上、芭蕉上,倒是组成了一曲乐声。
虫鸣间歇,莺声睡去,天地间唯余雨声。
若是耳力好上百倍的,也许还能辨别出隐藏在其中的喘息。
浮苏听到了外头噼里啪啦下雨的声音,带着潮意的晚风从窗户的缝隙间熘了进来,轻轻地吹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浮苏打了个冷颤,原本早已染上桃色的后背微微一颤,一个结实的胸膛便识趣地靠了上来。
“还冷吗?”对方的唇贴在自己的后颈,想给那片还没染上殷红的肌肤印上几朵桃花。
……
浮苏完全不记得,夜里这场雨是什么时候停的。等他醒来,雨已经停了,床边人已经离开了。浮苏披了件外衫出来,一打开门,便看见墙角跟里蹲着一只小草精。
云鹤行把云宅的辟邪阵给撤掉了,如今大大小小的妖灵都能自由出入。
当然有些房间还是去不了的,而且以云鹤行的体质,但凡他呆过的地方,多半是野火刚烧尽,春风吹几轮才能生。但浮苏的情况却迥然不同,他倒是因为没有固魂阵的束缚,至阴灵力再无他物阻止,许许多多的妖灵都慕名而来。
那小草精想必也是被浮苏的灵力吸引,冒出头来。可浮苏刚站出来,小草精立刻就瑟瑟发抖,立刻躲进草丛之间,有些不可置信地从草叶间探出头来疑惑地盯着这个传闻中的人。
怎么这个人竟然身上带着强烈的阳气?总觉得稍稍靠近都会被烧成灰烬。
浮苏被它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拢了拢外衫,脸上竟有些烧起来。
“怎么就穿那么一点往风口里站啊?”
浮苏抬起头,看见云鹤行火急火燎地疾步而来,连连将他往屋里推。“下完雨好像有些倒春寒了,你可当心着点吧。”云鹤行无奈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缩在草里头只露出半个脑袋的草精。
消息在彼界传得总是很快的,他们才刚回到易游阁,那边黄鼠狼便立刻凑上来,惊叹地打量起了浮苏的灵力和身体。
可它们不知道的是,一旦浮苏过多接触彼界,身体又会渐渐变得有些透明,仿佛半只脚踏回了彼界。诚如圣女所言,如今的他,到底是离不开云鹤行的照拂,魂魄方能安定在人间。
云鹤行坐在桌前,撑着脑袋看浮苏穿衣服:“过两日爷爷回来了,要不我们往南疆跑一趟吧。昨日收到了圣女来信,春前的药材都给我采好了。”
浮苏正低头系好腰带,听到圣女二字,脸上神色有些松动:“她可还好?”
云鹤行摇了摇头,收回原来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上回她连自己的灯蛊都入药了,大概还是会受到影响。”
“我随你去。趁我今日……”浮苏的眼神有一丝闪烁,“我去妖市买点补给。”
云鹤行眉眼立刻就弯成两道海湾,促狭地问:“你今日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我今日没怎么了……”浮苏见他往前凑,整个人都快要贴上来了,声音都尴尬地抖了两抖。
“你今日补、够、了、阳、呀~”云鹤行偏生不饶他,还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着重说道。待他见浮苏两只耳朵都红了起来,觉得调戏够了,这才稍稍离了一步,让人有喘口气的空间。“你带上白渊和黄鼠狼吧,以防万一。”
“嗯……”浮苏可还没缓过劲来,垂着头避过云鹤行的目光,应着。
别看南淮都是大城,其中的妖市规模却不及来安的二分之一。幸好浮苏也算是里头的熟客了,知道哪些老板那儿还可能私藏着好东西,才不至于转了一圈也颗粒无收。
白渊素来不太喜欢和彼界的小妖灵们打交道,如今藏在玉玦之中,权当是护卫。黄鼠狼倒是头一回被带过来,它一整只鼠伪装得似一件貂皮围脖,圈在浮苏颈间。但那围脖一段的两颗黑豆子倒是滴熘熘地转得飞快,一眼就分辨出摊位上哪些是好东西。
自从南疆的事情传了出来,浮苏如今走到哪儿都被人注目。虽然不少妖灵有心靠近一探究竟,奈何如今他身上阳气太盛,小家伙们纷纷从趋之若鹜变成避之不及。
幸亏如此,浮苏也算是松了口气。若是放在以往,一群妖灵围着自己打转,他自然什么都不会感受到,对此也不会有任何厌烦或高兴。可如今不一样了,要是真被它们团团围住,恐怕他连妖市都不会再来了。
“哎呀,这不是戚公子吗?今日是吹了哪里的风,倒把戚公子给吹来了?”桃云,一只桃花化作的妖灵,看着眼前的老顾客喜笑颜开。她化灵已有四百多年,早已不太惧怕至阳的灵力。“是不是还是老方子呀?”
浮苏点了点头:“有别的吗?”
桃云莞尔,将她珍藏依旧的那鎏金琉璃鼎给抬了出来:“你自个儿在里头挑挑呗。”说罢,她又朝他挤眉弄眼,“不过你也知道的,再好的东西都没有你的那个玉佩好,外圈阳玦,内里阴佩,阴阳相衡。”
浮苏低头翻动了一下云鹤行借给他的玉佩,自从拿到了鬼玉,白渊便提议将二者结合,来平衡一下云鹤行身上过分霸道的灵力。
“的确,机缘巧合所得。”
“哟,”桃云挑眉道,“这机缘巧合要是没人心在里头促成,还是挺难的。”
黄鼠狼懒得听他们在那边打哑谜,一看那金闪闪的琉璃鼎,立刻就两眼放光,飞快地从浮苏身上熘了下去,扒在鼎边往里头探脑袋。桃云见它没大没小地挂在琉璃鼎上,生怕黄鼠狼的爪子划坏了鼎壁,又是一声“哎哟”。
浮苏知道黄鼠狼有分寸,虽然道行在来安时被散掉,但眼力劲还是有的。他连忙跟桃云解释:“这位是来安妖市的大人,它舍不得伤你的宝贝的。”他虽这么说着,也伸手过去,将黄鼠狼抓起来放到自己手臂上,让它不至于吊在鼎边又能好打量里头的物件。
既然浮苏都这么说了,桃云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去给他拾掇拾掇“老方子”。
浮苏望着黄鼠狼拿起一件,又拿起一件,举棋不定。他忽然开口问道:“这里头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觉得可以送人用的?”
黄鼠狼瞥了他一眼,两颗黑豆子都挤到了一起:“你是想送云鹤行吧?”
“……”浮苏被人戳穿了心思,噎了一下,“他年后赠过我一枚发冠,我总是要想着如何回礼的。”
黄鼠狼的语气倒是满不在乎:“你都把自己送给他了,还要送什么礼啊。”它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毕竟浮苏平日里都不会欺负它,这般刻薄不是太好。它只得清了清嗓子,说:“老夫帮你掌掌眼吧。”
它话是这么说,但心里也知道,云鹤行对如此眼花缭乱的奇珍异宝并没有太大的热爱。它取了一件,摇了摇头,放下再翻出另一件,还是摇头。最后那鎏金琉璃鼎都给它翻了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合眼缘的。
桃云已经收拾好了浮苏要的东西,有些奇怪地见黄鼠狼在一旁长吁短叹的:“你们在找什么呢?”
“这小子想要送礼,没找着好的。”黄鼠狼头也不回,径直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到鼎中。
桃云好奇道:“送礼?要送给什么人呢?”
浮苏还没开口呢,黄鼠狼就忙不迭地应了:“姘头。”这词用来形容云鹤行,浮苏一时间都忍不住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