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气变化无常,前几天还在出太阳,现在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
外面似乎有风吹过,拂动了屋里的窗帘,姜醣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神色有些呆滞。
崔子缨也朝窗边看去,不过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落到了姜醣身上。
“降温了。”她说,看见姜醣睫毛颤了下,转回了头。
寂静了许久,姜醣终于动了动唇,只是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开门的声音制住了。
“醣醣,宝宝睡着了,护士说一会儿再抱过来。”江衪予进来说,又看着崔子缨叫了声阿姨,算是打过招呼了。
“嗯。”姜醣应道,说:“那你先出去吧。”
江衪予往里走的动作一顿:嗯?
崔子缨看向床上的男孩,从指尖就保养得很好的手懒散的从膝上搭过,唇角弯了些弧度。
“你在外面坐会。”姜醣说。
江衪予看了眼崔子缨,讷讷道:“那好吧,有事你叫我。”
“好。”
门轻合过去,姜醣与崔子缨对上视线,又慢慢垂下了眼:“你之前说我和他很像。”
“有吗?我忘了。”崔子缨拢了拢头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上年纪了,记性不好,别介意。”
“是吗?那你恨我吗?”
笑意从凝固到散去不过短短几秒。
恨他吗?姜太太也想知道。
她是崔家的独女,姜汉铭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永远保持浪漫,以为从读书时开始的爱情不容易破灭,直到他们事情败露的那天才彻底清醒过来。
不是没有想过离婚,可那男人跪在她的面前说是他弟弟勾引他的,他苦苦哀求,卑微至极,他将那些所有曾经让她感动的细节都抛了出来。
最后崔子缨原谅了他,可心里还是留下了一道疤。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生在姜家。”姜醣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可我没得选。”
他搓了搓手,喉咙干涩:“从小外婆就和我说我身体特殊,我和别人不一样,最初我还不理解,我和其他小朋友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哪儿不一样?后来大一点就知道了。”
知道自己的身体何止是特殊,简直是让人恶心。妈妈说他是小怪物,让他滚远一点,小朋友说他没爹没妈,不愿带他玩,外婆平时不说什么,喝醉酒后也会说如果他是个正常人该多好。
所以那些压攒在心里的,是抬不起头的自卑,只是那会都没有想死的欲望,现在竟时不时会萌生出重新投胎的念头。
姜醣忽然笑了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是报应吧。”
“其实回想起来,我活得好累。”生理上的缺陷和被忽视的教育造成了现在懦弱无能的性格,他有太多缺陷,其实姜醣都知道。
那些容易胡思乱想的,总是像毛线球散落了般,一截绕着一截,几乎是让他难以心安。
崔子缨似乎终于注意到这个男孩脸上已经毫无生气,她皱起了眉:“你…”
姜醣的食指摸到另一只手上的戒指,他仔细摸了摸,好像是不舍的,往外摘了一点,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到了底,紧紧捂住了。
“抱歉。”姜醣对她笑了下,“我也不知道我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看过那个孩子了。”崔子缨转移话题说:“模样像你…”
这句话牵扯到了姜醣的什么念头,眸色一沉,像是喃喃自语道:“明明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要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