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完结
潮湿的海风从断崖上刮过, 漆黑天幕中, 月色渐渐变得暗淡。浪潮在断崖下冲刷，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隋禾的衣服早就湿了，风从衣袖间穿过, 骨头缝都在发冷。他的齿缝间有腥锈的味道，口腔里一片麻木。手心的伤口疼得钻心，呼吸都带着闷痛。
隋禾的眼神凝固在海面上，深蓝近黑色的海水动荡着, 支离破碎。
直到熟悉的铃声响起，他的目光才迟钝地动了动。他慢吞吞拿出手机, 接通，程才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语气难掩喜悦：“胜利了！我们真的胜利了！所有的怪物都消失了！”程才的语速越来越快，“就在刚才, 所有觉醒者身上都出现了黑雾, 应该是怪物遗骸上的能量。这是不是说明, 深渊真的被驱赶了？”
程才不等隋禾回答，自问自答道：“应该是的！黑雾被抽走之后，我们的异能都消失了, 所以深渊留在人间的东西, 全都没有了！我们, 我们自由了！”手机那端，伴随着程才的声音传来的，还有许多人的欢呼与哭泣, 隐约可以听见“我们胜利了”“再也不用面对怪物了”“感谢上天感谢祖国感谢英雄”等。
程才也跟着喊了几声，震得隋禾耳朵发麻。
人间的热闹回来了。
隋禾的热闹却不在了。
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隋禾始终没开口：“我……对不起，我……”
隋禾没有说话。
手机那端的欢呼声变小，程才远离了人群，踟蹰了几秒，才忐忑道：“我们也没料到会这样……你、你要出去散散心吗？”
天上的月亮越来越淡，海天相接之处亮起了一线明光。也是，按照正常时间，现在应该是白天。
隋禾的口袋内侧突然开始发热，暖暖的温度驱散了微末的冷意。他眼神微微一动，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心跳的越来越快，身体里冰冷的血液似乎也开始了流动。他僵硬的手掏了两次才从口袋里拿出那块鳞片，紧紧握在掌心。
眼前，那块鳞片上泛起幽幽的光泽，内部出现无数细小的红色脉络，像带着荧光的血液一样汩汩流动。明明本身大小没有任何变化，脉络一张一缩间却像心脏在跳动。
隋禾的呼吸越来越缓，一眨不眨地盯着鳞片。
程才没等到隋禾的回答，忍不住问了一遍：“你还好吗？”
“我很好，等会儿再聊。”隋禾迅速挂断了通话。
鳞片温度逐渐升高，开始有些烫手了。隋禾却不想松手。他记得原争说过，鳞片是最重要的东西。会不会鳞片就是原争的复活的机会？也许这一切都是原争安排好的剧本？
怀揣着这一分近乎疯狂的期待，隋禾煎熬地等待着。
脉络越来越清晰，最后形成了原争眼角出现过的花纹——那就是一条龙。
当月亮彻底隐去，太阳直直出现在高空时，炽烈的光线刺激得隋禾不得不闭上眼。黑暗顷刻褪去，光暗之间，隋禾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那个怀抱挡住前方的光线，温柔的阴影遮蔽下，隋禾睁开眼。那是熟悉的面容，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声音。
原争说：“我回来了。”
隋禾愣了很久，久到原争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隋禾终于反应过来。他一言不发地抱紧原争，狠狠咬在原争的肩膀上。眼泪从隋禾眼眶涌出，顺着他的脸颊流到原争衣服上，将那一片的衣料沾湿。
原争小心又珍重地抱着隋禾，在隋禾耳边轻声说：“别哭了。”
隋禾的眼泪根本收不住，之前的恐惧、哀痛和绝望，都变成了灭顶的委屈和苦涩，苦得他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想从原争身上咬下一块肉，让原争也尝尝刀割的滋味。可一想到原争和怪物搏斗后的遍体鳞伤，就心痛的无以复加，牙齿几次碾磨，也还是狠不下心。
原争不再劝说，紧紧抱着隋禾。
隋禾一直哭，直到哭累了，疲惫地睡去。原争小心翼翼地抱起隋禾，挑了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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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禾醒来的时候，原争正坐在旁边看着他。他环顾一圈，应该是某个废弃基地幸存的房间。隋禾坐起来，冷静地说：“解释一下吧，怎么回事？”
原争：“说来话长……”
隋禾固执地等待回答。
“好吧。”原争妥协了，“我被深渊同化已久，想要回到人间，就必须剔除在深渊中长出来的东西。”
“所以你和那个怪物的战斗，只是一出苦肉计？”
“差不多。我把我的能量送给人间，它也不会断了我的生路。给你的鳞片就相当于我的一条命，里面封存着助我恢复肉身的、不被人间排斥的能量。按理来说，我的灵魂飘荡于人间，应该要花费不短的时间才能找到你。但鳞片沾了你的血，我才能第一时间找到你。不过鳞片里的能量太少了，我只能慢慢恢复。”原争笑了一下，“现在我除了自带的天赋外，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你以前不是问什么时候能和我同一水平？就是现在。我力量消解，要靠你保护了。”
“可是把属于深渊的力量剥离后，我失去了预知的能力，只是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了。”
原争叹了口气：“我现在只能飞了。”
隋禾想到原争为拯救人间所受的那些苦，忍不住心疼了：“嗯，那我……罩着你。”
“对了，世界怎么样了？它说它不打算活着……”隋禾问。
“深渊在和人间的争斗中受到重创，它趁机和深渊同归于尽了。”原争说，“也算是大仇得报，求仁得仁。”
隋禾有些怅然地点点头。
原争看着隋禾：“接下来，我们去……”话未说完，隋禾的手机响了。
原争一看是程才，脸色一沉，伸手就要挂掉。
隋禾眼疾手快地拦住，对原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接通。
程才吞吞吐吐：“那个……呃，你现在怎么样？”
隋禾：“什么事？”
“现在觉醒者的异能不是都失效了吗？进化者就算是压了觉醒者一头……呃，看在我们多年老搭档的份上，我们能借用你的名头不？不然觉醒者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你们怎么就是多年老搭档了？”原争突然从隋禾手中抢过手机，对着那端凉凉道。
程才瞬间失声。
隋禾狠狠瞪了原争一眼，把手机抢回来：“程才？”
“我、我在呢……”程才弱弱应了一声，“刚才是……那位啊？”
“不是，你听错了。”隋禾斩钉截铁道。
“你不用担心。”程才被世事锻炼出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这短短一句就听出了隋禾的意思，隐晦道，“你们是功臣，感谢还来不及。”
隋禾不留情面地说：“没有了外面的敌人，谁知道武器会不会对准他？他现在可是人间最强大的生物，你们怎么可能不会忌惮？”这也是刚才隋禾不想让原争出声的意思。
“唉。”程才被怼的有些难堪，“谁敢啊，他可是能轻易夷平怪物潮的……祥瑞。”
“祥瑞是因为在天上，人们接触不到。真正接触到了，还是会叶公好龙。”
“这、这……”程才纠结得不行，“让全世界都知道吧，可能会引出其他国家的狼子野心；一直隐姓埋名吧，也挺累。要不，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你们想世界各地跑，我就继续当拎包小弟；想找个山林隐居的话，天下这么大我们也找不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