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与修慢慢睁开眼,他没有如预料之中的摔下去,他稳稳当当落在韩之白怀中,是刚才韩之白手疾眼快揽住他背身用自己的后背撞上了水泥墙,两个人这才勉强没摔下去。
“你怎么样?”顾与修缓过气反应过来急忙要看看他的身体,韩之白顺着他颤抖的脊骨轻拍了拍安抚,“你别动,我没事。”
灰瓦屋檐上的雨串子倾泻泼下,倒是浇了个透心凉。雨水凉的眼睛都睁不开,顾与修费力抬起头,他用掌心捂着韩之白身上的衣服,歉然道:“你的衣服都湿了。”
韩之白摸了摸他同样湿透的衣角,语气淡淡:“嗯,等会儿换了就好。你别松手。”
顾与修没吱声,起身握紧他的手。
他们就这样好不容易走到后头放柴的屋子,一开门里面又闷又湿,还有硕大的蛾子跟蚊子,黑乎乎的哪头跟哪头都分不清。
顾与修摸索着半天在灶头小槽口找到半跟蜡烛和火柴,转身欣然道:“有蜡烛。”还好有蜡烛,不然这屋里真分不清东南西北。
韩之白现在背后,人在黑暗中没作声,只是顺着他的手心挠了挠取过蜡烛点燃,说:“我来吧。”
“嗯。”
潮湿的火柴不容易点着,韩之白试了几次火苗才扑扑簌簌的慢慢亮了,那光小心又微弱的照亮,火苗细细的好像马上要被掐断,怯怯弱弱,在他面上投下一块红扑扑蝴蝶似的小翅膀。
顾与修抬起头看见那只小蝴蝶从他的下巴飞到鼻尖,照进那双漆黑而专注望着自己的眼睛里,顾与修看的一怔急忙错开目光,伸手要过去翻起那堆肮脏的枯柴,“我们拿一些……”只是指尖还没碰到,话消无声息的被他又吞下去。
韩之白从身后抓过他的手腕,正细细吻过他手心,那儿有一道刚才隔开的伤口,他都没注意到。这会儿皮肤上像是落下一只蝴蝶,轻落落的,还痒痒的。
雨中被云挡住的月华顺着漏风的窗户缝透进来一丝,像截小小的白练。
月地云阶。
不知为何,顾与修失神的忽然想。
韩之白动作一顿,去看他:“疼吗?”
顾与修听到这一声骤然清醒想抽回手,韩之白按了按他的手不松语气却是很平静:“刚才你衣服湿了。”
韩之白小心去擦干他脖子上的那些雨珠,仔仔细细,可能弄得有很多,他低着眸擦的格外小心又认真。
顾与修睁大眼睛,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屋子里水汽粘哒哒的贴着皮肉,耳边湿重绵密的,也许是呼吸,也可能是雨季充沛的雨水。这会儿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他忽然听见前头那只羊在叫,那么温顺哀伤。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什么挣扎着推开他,“快放开...”
“不如抱我一下?”韩之白见他挣扎的厉害笑了笑贴着他的耳垂悄声道,“抱我一下就放你出去。”
顾与修没回答,他去看地上的枯叶,过了半刻抬起头。这个人像是恶劣的孩子玩着幼稚的把戏,真是……
韩之白等着,安静看着他迟疑犹豫,偏偏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全是柔软,小心又谨慎,像只温顺的羊羔,当真伸手尝试着去拥抱着自己。
“好了。”顾与修手碰了碰他的腰很快要松开手突然觉得自己腰上一紧,他仰首,忽然觉得唇上旋即落下什么。
“我骗你的。”
他却说。
蝴蝶的扑翅,或是蝉鸣?他好像听到那只羊一声一声的哀叫,眼前灯光悉数暗下。
蝴蝶不见了,是掐灭了的那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