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的弟弟，皇后的脸色柔和了一些，她盯着桌上的瓷杯沉默片刻，飘荡的茶叶打着转沉到杯底。
“我弟弟那么好的一个人，他还那么年轻，有大好的前途……就这样死了。”她的声音尖利起来，“难道我不应该为他讨回公道吗？”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裘曲叹道：“我是希望你能放下了，至于真相到底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莱斯特皇后盯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每次都能像这样将所有刁难全盘接受，只不过这次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救了杜勒斯，让自己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对林家出手。
她的女儿成了她复仇的牺牲品，她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
她张了张唇，最终说道：“杜勒斯，送客吧。”
一刻钟后，杜勒斯将裘曲带到殿门口，“林夫人，一路顺风。如果我母亲说的话有什么不妥……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没有什么不妥的，我早就习惯了。”裘曲打量着他，忽然抿唇露出一个笑，“话说回来，二皇子殿下，你以前不是在我面前挺硬气的么？”
杜勒斯：“……”
看到她这个表情，杜勒斯就不免有些胃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那天一时大意，被一群不要命的流寇围在楼里，点燃了炸l药要跟他同归于尽。裘曲带人来把他从废墟里挖上来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一根急救绳差点套到他脖子上，把他拉上去的时候还在说：“没关系，年轻人受个伤很正常，恢复的也快，我儿子就是这样。”
他怀疑裘曲是故意嘲讽他，但他找不到证据。
眼看杜勒斯眼角都要抽筋了，裘曲终于收回了目光，“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多谢。”
“对了，我想知道你刚刚和母后说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救人反而把自己赔进去的俗套故事罢了。”裘曲闭了闭眼，“莱斯特子爵是个好人，他能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救了一个平民，而当时的那个平民就是我丈夫。”
一个贵族用自己的性命换了普通人的命，在当时那个年代可谓不可想象的事情。
当时林晁刚大学毕业，在发射基地里工作，莱斯特子爵前来视察，却正巧发生了爆炸。事后媒体大肆报道，无疑扩大了阶级之间的矛盾，就像一只扇动翅膀引起飓风的蝴蝶，让百年来表面的和平顷刻毁于一旦。
林晁从那以后开始往上爬，莱斯特皇后也在反复提醒着她弟弟已经不在的新闻中几近崩溃。
杜勒斯愣住了，他一时不知自己该站在哪个立场。
“告诉你也没什么，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希望它成为一道枷锁。”裘曲说道：“我想，子爵大人还活着的话，也不希望你母亲这样自我折磨吧。”
兴许是舅舅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他倒不像他母亲那样生出什么怨恨，只是自小被灌输了贵族生来高人一等的思想，对他这种做法感到颇为惊讶。
若忽视两人的身份，这本是一件值得歌颂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向来瞧不起我们，但我希望你不要被别人的思想左右了。像你这样，还不是喜欢上了一个平民。”
“什么？”
“杜勒斯。”裘曲这次没有用尊称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其实挺喜欢林郅的吧。”
“……”
“可惜，你可能没机会了。”裘曲叹了口气，“他大概在我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被人拐走了。”
*
裘曲从皇宫中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终端上林郅发给他的消息。
【妈，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有个朋友也要来！】
“臭小子。”裘曲第一次用这种词形容她儿子，轻轻哼了一声，低声笑骂道：“什么朋友，其实是男朋友吧。”
她以前倒是没有想到，林郅这个性格会找一个Alpha当伴侣。
裘曲摸索着屏幕上的字，回了一个“好”。
她儿子喜欢的，又能怎么办呢？
前面二十年已经过得够辛苦了，今后她只希望他能够开心。
林郅背上包，和傅黎一起出了宿舍，在傅黎第八次问他“我穿这身会不会显得很不正式”的时候，他回答道：“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很紧张了。”
傅黎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我哪会骗你？”
林郅哈哈一笑，抓着他的手，“我妈又不吃人，亲一个就不紧张了。”
指尖带上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傅黎在他唇上轻轻一挨，“嗯，我相信你。”
夜晚的霓虹灯扰花了人的视线，他眼里却只有林郅明亮的双眸。
“等过了今晚，你就彻底是我的人了。”
“我一直都是。”傅黎说道：“今后十年、二十年，直到生命尽头，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哪只是贪恋此生。
他想要生生世世，都成为他的唯一。
林郅和他十指相扣，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我也一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