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娅到底没胆子从严岑手里抢走那只水晶球。
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严岑,唇角都被咬出了一道血痕。严岑倒是对手里那只球更感兴趣,半分眼神都没施舍托娅,从许暮洲手里接过那只水晶球,隔着被子在手里滚了滚,俨然一副兴致浓郁的模样。
托娅见他铁了心如此,却无计可施,只能万分无奈地退出了房间,还带上了房门。
许暮洲目送着托娅出门,才坐在床上用胳膊肘拐了拐严岑,不解道:“他怎么这么怕你。”
“这世上怕我的人多了。”严岑玩笑道:“不差他一个。”
许暮洲:“……”
——说的好像也没错,一时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于是许暮洲换了个思路,看了看严岑怀中的水晶球,问道:“你抢他这个干什么?”
严岑侧头瞥了他一眼,伸手将水晶球下垫着的被子抽了出去。
那只圆滚滚的球体顺着力道滚落下来,最后正正好好地落入了严岑的手心,在他手中晃了晃。
正如许暮洲之前见过的那样,这只水晶球球一落到严岑手中,就像是开启了什么无差别指纹锁,上头的浮灰顿时一扫而光,整只球骤然大亮起来。
许暮洲还没来得及喊停,就觉得严岑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他搁在被子上的右手。
“答应你的事。”严岑说。
许暮洲连懵逼的机会都没有,只那么短短一瞬,就觉得眼前骤然一花——这玩意又一次碰瓷成功了。
许暮洲下意识转头想看向身边的严岑,只是不清楚“未来”不能联机观看还是什么别的,他身边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右手与人交握的触感异常清晰。
许暮洲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很快感觉到了对方的回应——严岑捏了捏他的中指指尖。
似乎是每个人的“未来”都有所区别,这一次许暮洲没再回到那茫茫的雾气之中。
“他”直接回到了永无乡的海边。
正如许暮洲先前所见的那样,永无乡的海一望无际,泛白的浪花扑上砂砾状的海岸,正落在一双半新不旧的人字拖脚下。
微凉的海水拍上来,将“许暮洲”的裤腿打湿一小块,严岑站在他身边,微微侧着头,看着远处没入海面的夕阳。
“我要走了。”许暮洲听见“自己”说。
——还是一样,许暮洲咬了咬牙,无意识地捏紧了严岑的手。
对方很快又捏了捏他的指尖,许暮洲看不到严岑,不明白他现在的表情是失望伤心还是什么别的,但从反应速度来看,大抵是没有生他的气。
“严岑”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衣服下摆被风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垂着眼看着许暮洲,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伸出手将许暮洲被风吹乱的鬓发一一捋好。
“对不起。”“严岑”说。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许暮洲”说:“我现在留下也还来得及。”
许暮洲微微一愣。
——同样都是告别,但严岑的“未来”,似乎与他的“未来”有明显的区别。
但这不太对,许暮洲想。如果是客观角度的“未来”,那么在同样经历的事件中,他跟严岑看到的画面和场景应该是一样的。
然而“严岑”摇了摇头,他冲着“许暮洲”轻轻笑了笑,执着地将他微长的鬓发捋到脑后,轻声说:“我会去看你的。”
许暮洲越看越糊涂,这跟他自己看到的简直是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里他刻薄又冷漠,另一个版本里他又变成了个没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小可怜儿。
他迫切地想追问严岑这道理是怎么回事,然而他刚刚下意识转过头想看看严岑应该在的地方,就觉得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像是切屏了。
紧接着,许暮洲发现他回到了永无乡的317号房。
视角中的这一日天气不错,卧室和客厅的阳台窗都大开着,落地窗帘半卷半落,外头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清新的水汽从薄纱窗帘中洒进来,窗帘都覆着薄薄的一层水汽。
许暮洲应该是站在“严岑”的视角上来看这段记忆,他在卧室中站了一会儿,又被一股不知名的拉力“吸”到了卧室门口。
——应该是严岑在走动。
许暮洲跟着他,发现317的房门被从外面拉开了,“许暮洲”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简易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堆包装花花绿绿的零食——凭许暮洲的眼力来看,应该总价不超过二十块钱。
“许暮洲”不知道从哪回来的,一边忙着在门口换鞋,一边把手里的塑料袋晃得哗啦哗啦响。他连蹦带跳地踩中自己乱丢的拖鞋,然后把手里的袋子往鞋柜上一丢,拉开冰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杯冰水,咕咚咚地灌了个透心凉。
紧接着,卧室对面的书房门咔哒一响——里面的人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正往外走。
“严岑”拉开了书房的门,踩着一双拖鞋,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冲着门口的“许暮洲”挑了挑眉。
“上次还有人说要少吃零食。”“严岑”微微眯着眼,语气里半分威慑力都没有。
“上次是上次。”“许暮洲”讨好地冲严岑笑了笑,几步冲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撒娇一样地抬头亲了一口他的下巴,诡辩道:“人生都不在世了,吃点零食怎么了,永无乡又不禁止正式员工吃零食。”
“严岑”被他逗笑了,捏着他的下巴回敬了一口,笑盈盈地批评道:“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