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昆仑山巅树不死，水落迷现步步连
元嘉坐在一旁，一脸愁苦地看着紫微帝君：“您老人家行行好，小神还要核查各路水神上年度的工作。”
帝君脸色凝重：“元嘉神君，吾今日找你来，是有正事。”
元嘉扶额，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帝君请说。”
“听闻你早上找到的青鸟，吾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紫微抿了口酒，眼神凌厉，“嫦娥的兔子再一次丢了。”
“……”
朱明忍无可忍：“紫微帝君，请您注意和下属说话的方式。”
紫微像是被吸进紫金葫芦里的小妖怪，瞬间瘫在了软塌上：“下界的异变那位大人已经知道了，元嘉，你这就下界一趟，向龙王、河神、土地了解情况。”长袖一挥，一张金光闪闪的文牒稳稳地飞到元嘉面前。
今天是意想不到的顺利，元嘉有些受宠若惊，热心地询问：“帝君可有事要小神帮忙？”
“帮忙？不会，怎么会。你去吧。朱明，陪我再喝一杯，如何？”
朱明看了眼自己面专供蟠桃会用的琼浆玉露，红色的眼睛里冒出一道绿光，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元嘉走出紫微星宫，耳边突然响起帝君低沉的声音：“下界的时候，给甘木带个信，说他还欠我一局棋，因果循环，迟早要还的。”他回头，看到正殿里在华美的软塌上躺着的紫衣帝君。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一仰头，把美酒送进喉咙里，眉眼间，是神女们无法比拟的风华。
这位年轻的神祇，掌管的却是连元嘉这样的中古上神都无法掌握的命运。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从飞禽走兽到人神仙妖，没有一样能跳脱冥冥中已经注定的循环。若是说禽兽的命运人掌握，人的命运神掌握，那么神的命运，又在谁的手里？
元嘉遥遥地向高高在上的紫微帝君欠身行礼，然后转身朝南天门走去。
踏着小白飞过，昆仑山上一如既往的云雾缭绕，林繁枝茂。
元嘉站在昆仑山第八重的二十八宿天，有点头疼的揉了揉脑袋。甘木一般在昆仑开明北游荡，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是，要是叫甘木出现……一想到他那吓死神仙不偿命的出现方式，直接挑战他现在满是疑虑的神经，万一绷断了，难道要去当傻子么？
“甘……”踟躇良久，不情不怨的喊出了甘木的名字。可惜，还没等甘字落地，那个神出鬼没的人已经从离元嘉左前方很近的某棵毫不起眼的大树上倒吊而下，双腿弯曲的吊在树上，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黑色眼眸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占据了元嘉所有的视线。
“找我有事？”
甘木自在的倒吊着前后摇晃，看的没有从惊吓中平复过来的元嘉一个劲的觉得自己脑袋充血，魂飞魄散……
元嘉清咳了一声：“你先下来，有话好说。”如果甘木继续倒吊着，元嘉觉得自己绝对无法在正常的思维状态下跟他说完自己要说的话。
晃悠的很自在的甘木还是很听话的一个潇洒翻身，衣袂华丽地如蝴蝶一般纷飞，落地，站在了元嘉面前。但是似乎很不满元嘉很久没来昆仑山的举动，于是乎在元嘉掂量着要怎么跟甘木说紫微拜托的事情的时候，甘木抢先开口了。
“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
元嘉一愣，思路被迫中断，硬生生的随着甘木的询问改向了另一个方向。
确实是很久没来了。自打自己开始检查各路水神上半年的工作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天界。自然也就不曾来到过昆仑。这些时间对于他们漫长的生命来说，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
甘木看着元嘉陷入沉思，本来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的不安。他本是不死神树修成的散仙，在天地初开之时，一颗小小的种子就在昆仑开明北的土地里慢慢成长，看着世事的变迁。那些远古上神他都能够叫得出名字，甚至有过交集，更别提那些后来封神的“后辈”，比如紫微。但是，那天紫微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让他长久存在于心中的疑问更加困惑。
活了这么久，自己到底看开了什么，又没看开什么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既已成仙，自然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是活的越长，经历了越多，似乎就有更多的东西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想明白。
这几天凡间的气息略有躁动，他总觉得这天地间要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那种带着悬疑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所以，当看到很久没见的元嘉时，才会不假思索的带着烦躁说话。
因为那是元嘉。
“喂……”实在受不了跟着元嘉一起站在这里充当路障，甘木不得不把神游天外的元嘉叫了回来。
“啊？啊！”，元嘉回过神来，“对了，紫微帝君让我跟你说，你还欠他一局棋，因果循环，迟早要还的。”
元嘉说完就如释重负的看着甘木，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等得元嘉以为甘木站着睁着眼睛睡着了的时候，那个让自己一直觉得很舒服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问到：“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
“呃……对啊。”
“那我问你的话呢？”
“……”
元嘉确实在神游天外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最初为什么会思想没边没沿的蔓延开来，所以看着就差把怒气化成实体向自己砸过来的甘木，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两个人之间又是长久的静默。一阵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在昆仑山上生长数千年却无缘成仙的植物们用自己的方法表达存在。
甘木冷笑道：“算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元嘉神君，紫微帝君的话我知道了，您也请回吧！”
说完，甘木转身就要走，元嘉下意识的伸手直接拽住了甘木的袖子。
“甘木，你这是什么话？我这次下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回天界。你别这样……”他总觉得今天的甘木有些不对劲。
甘木甚有灵性，若是这天地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是决计无法逃过他的感知的。刑天复活的时候，甘木拉了三天肚子；后羿射日的时候，甘木掉了两大把头发；织女私奔的时候，甘木……
咳咳……
甘木怒道：“你回不回天界关我何事？我不过是个进不了南天门的小散仙，还不能影响到天界的任何事情。元嘉神君，好走，不送。”
说完，甘木一扬衣袖，很是轻松的将握在元嘉手里的那一角衣服拉了回来，轻巧的一个纵跃消失在了茂盛的树林间。
“甘木……”元嘉实在想不明白甘木今天到底怎么了。可是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样子他是找不到甘木的。没办法，只能加了法力的扬声喊道：“甘木，我走了，回天界时我再来找你。”
回答他的只有飒飒的风声和自己的回声。
摇了摇头，招来小白一跃而起离开了昆仑，他的背后，一双没有光线能够折射出来的眼眸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他消失不见。
虽然元嘉跟甘木不算吵架的不大不小的吵了一场，让他多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公差还是得去做。
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看见北海了。
元嘉跳下小白，平复了一下心情。
只是，意想不到的事，再一次发生了。
当元嘉拿着避水珠来到龙宫见到龙王的时候，那个一直意气风发的北海龙王竟然差点抱着自己哭出来……
“敖大人，您……”元嘉不得不佩服这位龙王大人提早得到了风声，进而在自己的面前先行一招哀兵，寻求同情。
龟丞相领着自家大人和天上的神君大人一起走到龙宫的会客厅后，元嘉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龙王会哭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水神们正一个个一脸哀求的瞅着他们。不难想象，他们是怎么骚扰这个其实最怕麻烦的北海龙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