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花花语塞。
“当初我把他赶出温家,我很难过,特别的难过,可是我觉得他一定是知道我在保护他啊,我在等机会奔向他身边啊,但他却兴师动众地离开了燕南,跟我的父亲达成了协议,我一直以为是我将他赶走的,是我将他赶出国的,毕竟我说了很伤他的重话,伤得他绝望,但是现在,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根本没办法面对我,是他想要逃开我,是他当时并不想跟我重归于好呢?整整七年,他从没找过我,也没有联系过我,那七年里我每一天都不愿意梦醒,我那么想他啊,他如果真的想我,真的需要七年才能原谅我的重话,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跟我联系罢了,他也在逃避我们的过去。”
温苏漾细细地说来,语气里无尽的哀伤嘲讽。杜花花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力量,但温苏漾却忽而转过头来。
“可是怎么办?花花,如果真的是我的爸爸,爱我疼我的爸爸用着狠毒的方式害死了他的父母,我连怨他的资格都没有。哪怕他真的把我当成报复的玩具,我也没有资格说不,我……胸口,真的好疼啊,花花。”
温苏漾头抵在杜花花的肩头,杜花花拍在他的后背。
“你不是玩具,不要这样说,纪淮沉,纪淮沉他……”杜花花根本没办法打包票,纪淮沉是真心爱漾漾的,因为漾漾说得这些,听着确实越加肯定了杜花花心头的想法,纪淮沉肯定知道了些事。
又是静默片刻。
杜花花才不禁问出声。
“漾漾,或许现在已经不是难过的时候了,纪淮沉他不是你跟我认识的七年前那个温柔的大哥哥了,他心里到底想什么,没有人知晓,他会不会伤害你,谁也不敢保证,我不知道他跟你求婚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还是想将你占为己有,待真正查清楚一切以后,付诸痛苦于你,所以,你该想想,接下来的路了。”
杜花花提醒,温苏漾死寂沉沉地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他昨天刚跟我求婚,我满脑子都是他说爱我的模样,我……我该怎么做?离开他吗?如夏皓所愿?”
“漾漾,夏皓哥查这些完全是因为不想你受到伤害,他知道自己跟你说你不会信,所以我来当这个说客,漾漾,不管夏皓让你离开纪淮沉的初衷是什么,于我杜念华而言,你能安然无恙才是最好的。”杜花花铿锵有力地说来。
听得温苏漾双手按着额头,更多的惭愧,他真的是狗急跳墙,见谁咬谁啊。
“对不起,帮我向夏皓也说一声对不起,我一直没能理解他的好意。”
“这些都不重要,漾漾,听我说,你现在就离开纪淮沉吧,离的越远越好,到一个他找不到你的地方,重新好好生活,你之前有设想过的吧,我绝对赞同。”
杜花花体温苏漾回忆先前他的话。
可是此时此刻,温苏漾听来是多么的幼稚。
他如何真的能独自离开,光想着那个男人,他都痛不欲生了。
“只怕我做不到,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吧。”
温苏漾的话让杜花花燃起了希望。
“你做不到,不是还有我们吗,夏皓哥会帮你安排好一切,包括小沫,你放心,你不在我会照顾好她,只要有合适她的肾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给她做手术,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
杜花花自告奉勇,温苏漾倍感感谢。
“我需要点时间。”
“漾漾,多呆在他身边一天,你都会多一分不确定的危险,且不说纪淮沉是不是知道了你父亲干的事,退一万步讲,你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待在他身边吗?那可是杀父母之仇啊,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肯进杜家主宅的门,为什么始终不肯叫我的父亲,因为是他害死了我的妈妈,哪怕是间接害死的,我都无法原谅他。”
“何况……何况是蓄意谋杀,纪淮沉的人生本该是一帆风顺的,他当了十五年的富家少爷,他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但却落做了被收养的孩子,一无所有,最后还不得不离开生他养他父母的地方,这种心理我无法想象,你能想象吗?你真的有信心继续留在他身边吗?你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态对他呢?如果当他掌握了一切的证据,真正知道了当年的幕后主事是你的父亲而并非乔家,他会不会觉得跟你在一起是个笑话,是个耻辱?他如果爱你的话,那你还死心塌地爱着他,放弃一切也要留着他身边的话,那你才是让他最痛苦难受的人,内心的煎熬会逼疯一个人,即便那个人是纪淮沉。”
温苏漾张口结舌,眼神中再度因杜花花最后的话而恐慌起来。
说到底,即便他怀疑纪淮沉那么多,即便嘴上说纪淮沉的爱多虚假,可是内心深处,他坚信着,他的淮沉哥哥是爱着他的。
但温苏漾万万没想到的事,他坚信的事也会变成折磨纪淮沉的方式,甚至是最痛苦的方式。
如果纪淮沉爱他?爱上一个仇人之子……是啊,这得多痛苦啊,简直无法想象啊。
而他!温苏漾,便是赋予他这份痛苦的始作俑者。
年少时,纪淮沉曾一度回绝,压抑自己的感情,远离他,是他不知好歹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像个傻子一样,非要插入到纪淮沉的人生里,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要让他幸福,要让他成为自己的人。
如今这些誓言,这些梦想,再不是甜蜜的了,于温苏漾而言,自己如同恶魔,与纪淮沉而言,如同黑暗的牢狱枷锁吧。
他怎么还能继续施暴,怎么还有脸继续呆下去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再冤枉他也是温家的孩子,留在温家的血,是他仇人之子。
“我离开。”
温苏漾默默地说出这三个字,杜花花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夏皓来了画廊,看着如同瓷娃娃毫无灵魂的温苏漾,心头涩涩发紧。
“漾漾,别难过。”
夏皓蹲在他的跟前轻柔地说道,一旁的杜花花不由自主地退居,想要出门,给他们说话的空间,但是被夏皓拉住了手。
“我跟花花会帮你的,一切有夏皓哥,还有花花也会陪着你的。”
夏皓笃定地说来,杜花花心头微热,温苏漾抬头看着他们俩。
“谢谢。”
现在的温苏漾说不出来祝福的话语。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壳,将自己狠狠地包裹起来。
……
纪淮沉订了西餐厅,订了鲜花,订了戒子,订了一切温苏漾梦想中求婚现场所需的,先前被气氛所影响,他粗心地直接求了婚,那孩子虽然最后答应了,但,怎么也得补上一个。
只是太过喜悦,让他翻动文件时,竟然被纸划破了指腹。
鲜血翻滚而出,一旁汇报工作的晏知渝看到了,拿着纸按在他的手上。
“想什么呢?流血了。”
晏知渝一副责备地语气,可纪淮沉凝重的脸色让晏知渝隐约觉得不妙,晏知渝遣退了屋里秘书部的几个人,给纪淮沉重新倒了一杯水。
“怎么了?”
纪淮沉没用纸按住流血的地方,只是静静地看着。
同样的地方,十五多年前,也这样意外地受了伤,流着血,他大概终身都不会忘。
那一次的意外流血,并不痛,和现在一样,但是令他毁天灭地地恐慌了下,然后他收到了父母被烧死的消息。
纪淮沉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播出了电话,按出去了号码。
“嘟嘟嘟嘟……”响了快一分钟,纪淮沉根本坐不住了时,接通了。
“淮沉哥怎么了?”
“漾漾你没事吧?你在哪?”纪淮沉急切地问,把对方问得沉默。
隔了好一会,才回应。
“我当然在画室啊,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呢?”
纪淮沉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没事,是我……太想你了。”纪淮沉最后几个字语调轻柔笑着,一旁的晏知渝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晚上下班,我会派人去画廊接你,到外面吃,还有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可是我今天要赶稿,会很晚,要不下次吧。”电话那头回绝,让纪淮沉稍稍失落。
“没事,再晚我都等你,我可是诚意十足的。”
纪淮沉表现着,那头喃喃了两句,便挂了。
这边晏知渝一脸鄙夷。
“你这样会吓跑温家小少爷的,就不能含蓄点吗?”晏知渝没好气地说。
纪淮沉挑眉笑着。
“是不是嫉妒啊?”
“我嫉妒什么?我跟你现在就是上司见朋友的关系,别扯我。”
“我是说,你是不是嫉妒漾漾有人求婚,而你那个肌肉跟智商不对等的男人还没动静呢。”
纪淮沉笑说着,晏知渝两眼冒火,耳朵燥热。
“要求婚也是我跟他求,他嫁给我,不然他拿什么娶我?有资本吗?!”
晏知渝没好气地反驳着,丢下文件,气呼呼地出了门。
纪淮沉笑着。
“只要提到那个男人,你总变得有人情味多了,知渝,既然决定是他了就别犹豫了。”
拉着门把的晏知渝背影顿住。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既然决定了那些事,千万别再出幺蛾子了,小心你家那个小不点再遛了。”
晏知渝绝非有想法地说,只是温苏漾遛了太多次了,所以就是磕碜纪淮沉一句罢了。
完全没想到一语成谶。
晚上七点。
燕南最奢华的空中餐厅,纪淮沉饱餐了,烛光晚餐,布置过大厅,有鲜花,有气球,有乐队,还有一望无垠的燕南夜景,那个孩子这次一定会满意吧。
但是纪淮沉没想到他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等到派去接人的司机回来,等到天明。
温苏漾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