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纱纱咬着唇。
她不得不承认,冯彧一番话说到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去了。
的确,若是阳澈因为她而受到什么牵连,最后落个凄惨下场,那痛苦绝对比断尾要痛上一千倍。
薛纱纱想了许久,最后咬咬牙,跺跺脚,终于同意了周玄的建议。
“你确定?”周玄深深担心。
薛纱纱尽管害怕,却还是点了点头。
断尾工作就在周玄的小屋中进行。
周玄用火烤着铁剪,满脸担忧地看着薛纱纱。
冯彧坐在薛纱纱旁边,用手轻轻戳了戳她的尾巴。
“滚!”薛纱纱狠狠一下打掉他的手。
“唉,可惜啊,”冯彧翘着二郎腿,又叹息道,“你如今长了这尾巴,脱了衣裳算是人间极品,却要落个断尾下场,真是……”
冯彧还没说完,薛纱纱的巴掌和周玄的一脚同时往他脸上送了过来。
左右夹击之下,冯彧的脸肿成了包子。
周玄瞪他一眼:“不知廉耻,年纪轻轻就知道说这种污言秽语!”
冯彧气得发狠笑:“她是我妻子。”
“呸!薛族长绝看不上你这种轻浮浪子!给我闭嘴!”周玄又唾了他几口。
冯彧看他手上拿着烧烫的铁剪,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瞬间怂了,不再说什么。
薛纱纱等待着接下来的断尾,手都在发颤。
周玄把那铁剪烧了又烧,始终不说烧好,冯彧急了,又问他:“周大师,怎么样了?您再别把那剪刀烧坏了。”
“闭嘴!这铁剪烧多长时间,我心中有数。”说完,他又看着薛纱纱。
薛纱纱等得煎熬,索性对周玄道:“周大师,可以开始了。”
周玄皱眉:“你真想好了?”
薛纱纱坚定地点点头。
“真想好了?”周玄又问。
薛纱纱再次点头。
周玄想想,又问:“真想好……”
“薛纱纱,我们开始吧。”冯彧等得不耐烦了,一把捞起她,“去桌上趴好了,我给你断尾。”
薛纱纱想了想,什么也没说,乖乖趴在了桌边,顺手在嘴里塞上一块粗布,免得等会儿断尾疼得咬断舌头。
“周大师,我来吧,”冯彧见周玄拿着铁剪起身,又过去找他要剪刀,“我给她断尾。”
“一边待着去!”周玄不耐烦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这才走到薛纱纱身后。
冯彧刚要伸手撩起她的尾巴,就被周玄用铁剪险些烫了手,这下,他再不敢动她了。
“薛族长,”周玄皱着眉极为难道,“你把你的尾巴翘起来些。”
薛纱纱一下子把尾巴翘到最高。
“我会把你的尾巴从根处断了,尽量快点,让你少受点苦。”周玄道。
“嗯。”薛纱纱应了一声。
接着,周玄便手持大剪,慢慢将剪刀的两瓣刀刃间的空隙对准薛纱纱的尾根,手略微颤抖,而后他慢慢地推着剪刀,一下把剪刀刃范围缩小,一下扩大,虚空试着剪刀。
“您倒是剪啊!”冯彧急了。
薛纱纱趴在桌上,两手捏拳。
周玄擦擦额上的汗,这才道:“那我剪了。”
这一下,他下定决心,握着剪刀的手,一下子将那剪柄快速合拢,将锋利的两瓣剪刀刃夹落下去。
当当当。就在这时,周玄的大门被人敲响。
一瞬间,周玄停下手中动作,剪刀刃将将挨到薛纱纱的尾巴毛,就被迫停下。
当当当。又是一阵敲门声。
周玄连忙放下剪刀,低声让薛纱纱先站起来藏好,又使出灵力暂时藏住自己的尾巴,随后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一个着银白色长袍的男人立在门口,开口便道:“先生叨扰了,我是来寻周筑修周大师的,这里的村人说见他往这里走了,请问,您见过他吗……”
男人刚说完话,就愣住了。
薛纱纱的目光穿过背对她的周玄,落在那男人身上时,也愣住了。
“纱纱?”阳澈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叫了声。
薛纱纱看到阳澈,顿时浑身颤抖。
“夫君……”她双脚不听使唤地跑出去,尽力憋住自己身后的尾巴,朝门外跑了出去,一下子抱住了他。
*
薛纱纱一直伏在阳澈怀里,紧紧抱着他,忍不住,流了几滴眼泪。
“你怎么在这?”阳澈轻轻摸着她的脑袋问。
“我有点事……”薛纱纱声音有点哽咽,说话时带着些沙哑,“夫君你这两天都在哪儿?”
“我也……有点事。”阳澈想想道,自从昨天处理了温平渺之后,从温平渺体内取出灵蕴石就被那些温平渺杀过的人的恶灵缠住了,他用尽灵力安抚了上百条恶灵,给他们道歉,又渡他们往生轮回,忙完这一切后,打完恶鬼的后遗症就涌上来,他直接晕过去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才醒来,一醒来,连忙就去找薛纱纱,半路想跟她联系,这才发现银镯裂了坏了。
阳澈没多向薛纱纱解释,又抬头朝周玄的屋内望去,周玄一下子感知到来人身体中强大的灵蕴,判断他应当是个高阶修士,便连忙藏着尾巴躲在屋内,又把冯彧一脚踢出来,砰一声关上门:
“老夫没见过周筑修!”
他说完这句,就算是和外面的事彻底无关了。
阳澈见冯彧从薛纱纱刚走出的小木屋中走出来,眼神倏地变得冰冷。
“你怎么在这?”阳澈问冯彧。
冯彧看他那眼神中藏刀的架势,不自觉抖了抖,随后只跟他先行了礼,便后退几步,把解释的希望寄托在薛纱纱身上。
“夫君……”薛纱纱想从他身上起来,跟他解释,刚动了动,却又被他箍紧了腰。
“他逼你来这做什么?”阳澈又低头问她。
“不是他逼我来的。”薛纱纱刚刚还沉浸在见到他的喜悦中,但随即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又冷静下来。
尾巴还被她憋着,万一等会儿憋不住,露馅了,又要怎么办?
阳澈知道她成了妖族,还会……留她么?
就算留住她,那又会给他带来什么隐患呢?
到了这时候她不免多想,在不确定结果的情况下,她也不敢贸然行动。
薛纱纱终于挣扎着从他怀抱中挣脱。
阳澈看着薛纱纱,很认真地又问她一遍:“纱纱,冯彧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薛纱纱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和薛姑娘是正好路过,上次有点误会,这不是想找个地方说清楚吗,请三少爷不要误会啊。”冯彧连忙道。
阳澈盯着冯彧,又问:“那你们刚才在那屋中做何?”
“哦,这屋中是个打首饰的地方,这不是随意乱转转到这里了吗。”冯彧又道。
阳澈二话没说,上前去就敲周玄的房门,他还没开口,周玄就在里面道:“他们是来修首饰的,什么也没干,老夫休息了,胆敢私闯民宅你试试!”
阳澈敲门的手停了,他皱眉想了好一阵,才转身问薛纱纱:“修什么首饰?”
薛纱纱想了想,默默把镯子举起来,道:“这个。”
“然后呢,为什么跟他来?”阳澈又耐心问。
薛纱纱沉默了。
阳澈看她沉默,努力压下心中所有情绪,突然把腰间的修士剑□□,直指冯彧。
“薛纱纱,”他眼神阴沉沉盯着冯彧,开口却是说给薛纱纱听的,“我只问你一句,我现在就要杀了他,你愿不愿意?”
冯彧已经慌了神,听到阳澈这话更是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三少爷饶命啊!小人和夫人真的什么也没有!就是陪她看了看手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闭嘴,”阳澈铁青着脸厉声朝他喝去,随后声音又变得柔软几分,问薛纱纱,“你说话,到底让不让我杀他?”
薛纱纱想起冯彧之前给宋风夺递去的亡音符,又想着自己的处境,心中虽是一种期愿,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种,“别杀他。”
她小声道。
阳澈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她一遍:“你说什么?”
薛纱纱紧捏着双手,想了好一阵,终于站了出来,快步走到冯彧面前,用身体挡住阳澈的剑,笃定对他道:“我说你别杀他。”
阳澈怔怔看着薛纱纱,看了许久。
好一会儿,他才苦涩地提了一下嘴角。
“理由?”他又问她。
薛纱纱咬着牙解释道:“他是我表哥,就算以前做的事不好,总归是血亲,我不想……”
“薛纱纱,”阳澈低着头,眸子沉下,脸色阴冷,声音也低沉着对她道,“你跟我实话实说,要不要跟我过一辈子?”
薛纱纱听到这话,心抽疼了一下。
没听到她说话,阳澈又自顾自一笑,扬起头来时红了眼,又问她:“你是不是,还想着回你那个地方?”
薛纱纱一愣。
她猛然想起那日温平渺在石洞中跟她说自己了解她和系统的那番话。
温平渺都知道,那是不是……阳澈也知道了?
她抿紧嘴唇,看看他。
“回答我。”阳澈把剑抬高几分,对准她白皙的脖颈。
薛纱纱只呆呆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对我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阳澈见她不言语,忍不住又道,“我从头到尾,都是你利用的工具?”
薛纱纱依旧不言语。
只是身子忍不住颤抖。
“说话!”阳澈的眼更红了,他朝她吼了一声。
薛纱纱这才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是。”
“再说一遍,”阳澈死死捏着剑柄,道,“再说一遍!”
薛纱纱咬着唇,想了许久道:“我一直都想回我该回的地方,我从来都只是利用你,我不喜欢你,也不想你杀冯彧,你听清楚了?”
哐当一声,阳澈手上的剑掉在了地上。
他慢慢地将举在空中的手收回去,紧紧盯着薛纱纱,许久。
“我最后问你一遍,”他又道,“冯彧,杀不杀?”
薛纱纱捏着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情绪崩溃,只道:“不杀。”
半晌后,阳澈才笑了一声。
“很好。”
“是我太贱。”
说完,他什么也没说,默默从地上把自己的剑拾起来,插入剑鞘,转身便走向茂密的树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薛纱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眼泪才顺着脸颊流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三章,下章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