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过渡铺垫章,下一章表白。
那天在车上和林婉的对话,对沈芜弋来说无疑是刻骨铭心的。
但刻下的不是伤痛和咄咄逼人,而是一袭来自家人的鼓励和温柔。
在往后的岁月里,沈芜弋每每回想起来,都愈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庆幸自己拥有这么好的父母,庆幸自己遇到一份值得托付的感情。
所以说,上帝在剥夺了他身体上健康的同时,也等价地赋予了他来自外界的其他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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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二选的入选名单要在市一模之后的几天才出来,为了备战即将到来的市一模,学校也停了晚上的补课,把入选的学生全都赶回自己班去老老实实上晚自习。
摆在桌头的试卷每天刷刷刷地被叠上新的一沓,堆成一座平坦的小山,又会极快地削减下去,大把大把的试卷在订正裁剪过后就会被丢到垃圾桶中,垃圾桶里经常是被丢弃的试卷残骸,像是战场上遍地都是的骸骨。
一支满油的笔芯在三四天内就被抽空,渗出的黑色墨迹被白纸贪婪地掠夺吸收,有很多人都习惯只换笔芯不换笔壳,抽出来的笔芯往往因来不及扔而堆在抽屉里,很快就攒了一把,笔管中还带着永远不会干透的油渍和残存的笔墨,像是沾在学生眉宇间的丝丝烦恼和偶尔的烦躁。
在一片无声的紧张氛围中,老师们反而比学生开明豁达得多。在距离市一模还有几天时,许应澜在班会课上还一脸淡定平和地劝告大家:“用不着那么紧张,大家只要把这次考试当做平时的一次周练就好了,该考成什么样就考成什么样。”他也不管下面一众学生的焦头烂额争分夺秒刷题做试卷,还有闲心端起自己的中老年人必备红枣泡枸杞喝了一口,语重心长道:“你们就不能学学余暮渊和沈芜弋吗,看看他们两个。”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后面,盯着后面两个人。
他们看见这两个不是人的东西,又双叒叕靠在一起研讨竞赛了。
虽然但是,知道你们很非人类,也知道姓余的你长得帅,能不能不要在这时候出来刺激了?
越看越生气,气自己不争气。
而许应澜竟然还在煽风点火:“该学的时候学,该听的时候听,该放松的时候放松,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劳逸结合,大家懂吗?”
哦。
原来做竞赛题叫放松,懂了。
不止许应澜,苏铭海和杨曦等人在课上也一再提起了这次市一模,态度和许应澜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杨曦的态度更加嚣张:“哦,这次市一模算什么,难度可能还没我平时给你们发的练习难,你们紧张什么?怎么平时见你们做我的试卷都不紧张的?”
前有没心没肺的一众老师,后有不当人的同学,二班的底层人民表示很心累。
就这样,摆在桥旁边巨大的LED倒计时上的数字每天都在不停地更换跳动,直至变成了“0”。
那天天气阴沉压抑,暗色像保鲜膜似的压下来,压榨新鲜的空气,云仿佛也快从天上坠落到地上,成为一块块破碎的廉价塑料板。
出门之前,林婉拉住沈芜弋,往他手里塞了一把伞:“看这天气可能会下雨,带一把伞去。”
沈芜弋看了林婉一眼,想说妈妈我已经看过天气预报了,但触及林婉眼中的关心,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应了一声,拢了拢被风吹起的外套衣摆,接过伞出门。
哪知考试进行到一半,还真的下雨了。
大雨倾盆,噼里啪啦地坠到地上,滚珠般在地面上弹跳,冲洗大地,将一切都笼罩上雾蒙蒙的一片,端的是一副烟雨朦胧的景象,宛如在眼前笼了一层薄纱。
在这一片淅淅沥沥之中,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
许多人走出教室,目触外面的景象,都不禁出声抱怨,埋怨天气预报不准确,竟然下雨了,连伞都没带,怎么去吃饭。
不少人干脆把外套一脱,往头上一罩就冲进雨幕里,很快湿了全身,衣角处淌着水,头上那层薄薄的布料仿佛不存在似的。
沈芜弋这时候不得不庆幸林女士的先见之明了。
他收拾东西比较慢,等收好了以后,走廊上只站着一些还未离开和等待好友准备蹭伞的人,他背上包,将伞从伞套里抽出的一瞬间,整个人一僵。
沈芜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喃喃自语“假的假的”,然后不信邪地拉着伞柄,把整把伞抽出来,视线瞬间被雨伞上一朵朵娇俏的小花儿和背景的粉红色给侵占。看着这把充满少女气息的伞,沈芜弋沉默了。
他低头看看伞,再抬头看看外面的雨,突然觉得,好像这雨也不是很大,用衣服挡挡也可以。
当然最后,他还是选择屈服,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偷偷溜到一个角落里,撑开那把粉红色的小花伞,将伞沿压得很低,挡住自己的脸,企图尽快避开大众的视线。
但天不遂人愿,原因无他,他撑的那把小花伞过于显眼,而显眼的不是小花伞,而是撑伞的人身高腿长,身形细瘦,性别一目了然。
于是来来往往的人都纷纷好奇地注目,很快就有眼尖的人窥见伞下人的面容。
于是,沈芜弋又上了一次学校论坛,凭着他c位出道在一众平庸之中脱颖而出的小花伞。
-我第一次看见男生撑这么可爱的伞。
-呜呜呜我感觉swy撑这个伞简直可可爱爱。
-可可爱爱+1。
-swy现在简直是姐姐的娇娇小公主,i了。
-?泥塑粉禁止泥swy!!
-你们都什么毛病,不觉得一个大男人撑这种伞很娘吗?
-娘你马勒戈壁,大清亡了几百年了怎么二十一世纪了还有性别歧视?
-乌鱼,直男癌滚远一点。
-呵呵。
……
沈芜弋对此一无所知,出去吃了个饭后,又撑着他那把小花伞步履匆匆地回到学校里,到最后简直是开始小跑起来,脚步踩在浅浅的水坑里,冰凉的雨水洇湿了他的裤脚,微微裸露的脚踝落下一丝凉意,他的伞也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在丝丝缕缕的雨中开出一朵朵的花来。
“诶,余哥,那个是芜弋吗?”刘子顺突然用手肘捅了一下旁边的人,他今天没带伞,所以厚脸皮地蹭了余暮渊的伞,和他一起混水摸鱼偷偷溜出学校吃饭。他指了指前面,有些不确定地说,“你看看前面。”
旁边的人半天没有回应,刘子顺纳闷地一转头,哎哟呵,得了,人家的目光早就粘在那道清瘦的身影上,嘴边还露出丝丝的笑意。
刘子顺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牙又开始疼了。
“晚上的时候,我的伞借你。”余暮渊突然出声,低低的声线在雨中被冲洗得模糊。
“啊?那你呢?”刘子顺下意识地问。
余暮渊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暼了他一眼,收回眼神时,那道身影已经进了教学楼,被一旁的墙壁给遮挡住,再也看不见了。
“我去和芜弋一起撑一把。”
刘子顺开始后悔自己问了那么白痴的问题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发小在追对象时能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哦不对,这好像也是他第一次追人。
考试的时间总是很快,下午开考的铃声响起,一恍惚一回神,结束的铃声就响了,宣告着这一天考试的结束。
外面的雨还在下,但雨势已经偏小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在走廊的边缘,一把把伞撑开,从高处俯视下来时,只能看见五彩斑斓的一个个点在移动,构成画卷里那生气勃勃的水墨丹青。
沈芜弋为了磨蹭时间,还特意回了一趟教室,慢吞吞地整理书本,期间也有几个同学进来放书,很快又说说笑笑地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原本喧嚣而人声浮杂的走廊上,也渐渐没了声音。
他将手上的书放好,暗自舒了一口气,背着包拿着伞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