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烧,”余暮渊用手抚了抚沈芜弋白净的额头,拨开落下的碎发,微微皱起眉,指尖下滑,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
沈芜弋蔫蔫地任由余暮渊摆弄,心里暗想,总不能告诉你是因为被你睡前的语音撩到睡不着觉吧,于是他胡乱地含糊搪塞道:“没有……就是没盖好被子,可能冻着了……”
余暮渊没有再问,只是又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收回手,起身帮他去接了一杯水。
沈芜弋听到中途,又没有抵挡住睡意,浅浅地眯了几回,余暮渊也没有喊他,任由他昏昏沉沉地睡睡醒醒,只是在下课后,把上一节课做的笔记放到沈芜弋桌上,圆润的指甲轻叩纸面,示意他拿去看,试卷和笔记本上布满或红或黑的潇洒字迹,阅读下来却十分顺畅舒心,逻辑严谨缜密,详略得当,端的是十分标准的学霸笔记。
于是,沈芜弋就半自力更生半靠着男朋友的投喂,慢慢消化掉今天一天的重点内容。
晚上的时候,沈芜弋又被余暮渊带出去喝了粥,精气神才算是完完全全地恢复过来。
恋爱的第一天,本是心中的情潮和爱恋来得正汹涌之时,但沈芜弋却无暇顾及这些,晚自习还要抽出时间来整理白天一天的知识点,而有关乎学习,余暮渊自然也不会打扰他。
其他情侣谈恋爱的第一天,腻腻歪歪谈情说爱。
沈芜弋和余暮渊谈恋爱的第一天,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除了白天时短暂的亲昵,他们两个却仿佛一点都不存在情侣之间的亲热和旖旎暧昧。
但感情这种东西,并不是只有单一的模样。
它可以是热烈奔放的,可以是细水长流的,也可以是温和内敛的。
就像是一百朵玫瑰里,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也有娇艳欲滴的花开。
晚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起,但在下一秒,教室却倏然失去光亮,被黑暗吞噬。
停电了。
原本安静的教学楼宛如空投下一颗炸弹般骤然轰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楼上普通班的人已经有人趁乱混水摸鱼,溜出教室在走廊乱跑叫喊,但实验班的众人在短暂的懵逼后,第一反应就是摸黑翻箱倒柜找台灯和照明设备,甚至有的人起身准备回寝室拿。
沈芜弋坐在座位上握着笔,比别人反应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啊,停电了。
他想了想,桌肚里似乎有个小手电筒,于是伸下手想去拿,指尖还没往深处探,就被温热干燥给一把握住了。
沈芜弋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偏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在黑暗中不甚清晰的影绰轮廓,像黑夜的倒影。
整只手被顺势扣住,指缝间被亲密地插入,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的感官敏感地察觉到身旁人的靠近,在一片嘈杂喧闹中郑重地喊他的名字,就好像是在陈述极其重要的字眼,事实上说出来的三个字,拆开以后又只是简单平常,但被拼合在一起时又含着沉甸甸的重量。
外面在闹啊,笑啊,跑啊,叫啊,斥责声,驱赶声,脚步,窃语。
余暮渊说,接个吻吗。
黑暗滋生放纵和欲望,在墙角处生出妖艳的花,艳过枝头海棠。
沈芜弋靠在身后的墙上,冰凉的瓷砖将那抹凉意隔着衣料缓慢地传递到他的皮肤,巨大的刺激让沈芜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发颤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沈芜弋却没有动。
他放轻自己的呼吸,好像在认真地倾听教室外的吵吵闹闹,人声鼎沸。
唇瓣相贴的一刹那,周围的嘈杂喧嚣如潮水褪去,只有心跳如擂鼓,筋络酥麻地挨着骨骼,血液夹着血肉簌簌流动。
他的脑中是一片被打碎了的世界,从上古的宇宙大爆炸开始演变重塑,随着时过境迁,又拥有了星云,四季,昼夜,极致美丽,极致欢愉。
他要被溺死在这些极致之中了。
他们在拥抱,他们在悖论中亲昵。
他们在亲吻,他们在狭隘处偷欢。
他们是不合格的情人。
他们是彼此优秀的爱人。
――
“都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给我回教室!”姗姗来迟的项城目睹教学楼的混乱景象,简直暴怒,大嗓门从一楼开始喊起,震得仿佛整栋楼都在颤,“不就是停电吗!闹什么闹!都给我回去!”
他怒气冲冲地从一楼开始检查,把实验班的门都撬了一遍,看见实验班的人都在打着手电筒学习,脸上的怒意稍缓,然后气势汹汹地杀到二楼。
“你们几个!几班的!还在闹什么闹!啊!时间这么多的吗!”
“你们班为什么人那么少!人呢!”
项城的怒吼声简直余音绕梁,久久难散去。
沈芜弋在桌子下面蹲得小腿一阵发麻,几乎停止的心跳在此时也慢慢地开始跳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全是因紧张而出的汗。
刚刚教室里有人打开手电筒时带来的光亮,将沈芜弋从一片混沌之中拉回现实,他心中一慌,有些慌乱地看着余暮渊,但余暮渊偏生熟视无睹,眼里含着笑,继续吻着他不放,沈芜弋被逼急了,竟然直接蹲下来往桌底下钻,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哪知余暮渊干脆弯下腰,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不容置喙地覆上沈芜弋的后脑勺,又一次吻了下去。
沈芜弋的脑海里轰地一声被炸成一片空白。
前面的亲吻两人只是单纯的唇瓣相贴摩挲,但这次亲吻却变得霸道而来势汹汹,沈芜弋的唇珠被含住舔咬,而后被轻而易举地撬开唇齿,侵犯到最深处,柔软的舌尖被人勾着吮吸,让沈芜弋舌根发麻,尾椎骨有一阵一阵的酥麻感袭来,让他浑身都失了力气,腰软得像一滩水。
后来,项城来一个班一个班检查、打开二班门的时候,余暮渊还在吻着沈芜弋。
他摁在沈芜弋后脑的手不知何时卸了力,转而握住沈芜弋细白的脖颈,指腹摩挲他因仰起头而格外突出的喉结。
沈芜弋发出的细细的呜咽声被以吻封缄。
再后来,耳边的喧闹声都如浪退潮般散去。
然后,灯亮了。
来电了。
沈芜弋在桌子上趴了很久,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只有他和余暮渊知道,他是在慌乱地藏起偷情留下的红肿和暧昧,春色和喘息。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所有人离开,等待着安静吞没喧嚣。
等一切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等二班的教室成为唯一的光亮时,他们两个的目光在半空之中四目相对。
然后,身体向对方靠去。
这次,他们交换了一个很温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