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颜色最好看啊,你看你看……反正我打算买了!”
“学校不让擦口红啦……”
“无所谓,偷偷擦一点呗,被抓包就擦掉好了。”
“小心李秃子给你搞个通报批评!哈哈……”
女生们仿佛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她们像一年四季都在盛放的鲜花,充满了活力。
正值一年最冷的时候,羽绒服把她们发育期中曼妙的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略显臃肿。时尚杂志摊在某个女生的桌子上,另外一个扎着马尾的高个女生端着刚从走廊尽头接回来的热水,一面说着话,一面小口小口地嘬着。
曲哲埋着头走进教室,他刚从外面回来,羽绒服的帽子仍戴在头上。他的鼻尖和脸颊被冷风吹得通红,看起来厚重的眼镜在进入室内的几秒钟后,便附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急匆匆地从女生身边狭窄的过道挤过,手里还拿着刚从食堂里买过来的咸菜肉包。
“啊——”在他经过的瞬间,两个女生的惊呼声一前一后响起,随后提高了嗓门抱怨道:“你干什么啊!”
“啊……我刚买的杂志……”
他回过头,还未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曲哲你有病吗!道歉啊!”女生气鼓鼓地指着他骂道。她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涂着透明的甲油,在白炽灯下微微反光。因为离得很近,几乎都要戳到他的镜片上,他才注意到这些。
镜片上的水雾逐渐消去,湿透的杂志冒着热气,宽口的保温杯滚落在地上,热水从里面流出来,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我……我……”
他有点紧张——可能一整学期下来,也不会有女生跟他说话,还是这样接连着两三句。
最后一排正闲聊的高个子男生突然站了起来,手插在裤口袋里,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凑热闹:“怎么了啊这是?”
坐着的女生哭丧着脸小声埋怨:“哎,我新买的杂志,都还没看完……”
水杯的主人立刻接话道:“就是啊!曲哲你不长眼睛吗?带那么厚的眼镜都看不见,你干脆去聋哑学校好了,省得给人添麻烦!”
“对、对不起……”曲哲唯唯诺诺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说你,”高个子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道,“不会是故意想摸人屁股吧?”
“我没……”
“真恶心!赶紧滚开!”
辩解被女生尖锐的辱骂打断,曲哲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他的手捏着塑料袋已经纠缠成一条的提手,紧张地用拇指来回摩挲着。
两个女生还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不加掩饰的厌恶肆意流淌出来,堪比锐利的刀尖,一下一下戳在曲哲的身上。
其实只是路过啊,冬天穿得太多是很容易刮蹭到,曲哲这么想着。
“喂,让你买的包子呢?”
“在这………”
他抬起手,原先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现在已经凉了,塑料袋上沾着凝结的水珠,看起来让人很没食欲。
“啧,你能不能快点啊,这还怎么吃?”男生看了一眼后,抓起包子朝着教室角落里的垃圾桶一记精准的投掷。
“买个包子都买不好,你是不是废物啊。”男生说着,一把推开曲哲,朝着自己座位走过去了。旁边看笑话的人也接茬道:“谁说不是呢,哈哈哈……”
教室里原本有些沉闷的说话声随即变成了欢声笑语,在冬日里展露出一派祥和。
这几天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空气湿润却带着些阴冷。
“曲哲!你还不拿拖把来拖掉!”
“哦哦,好。”他迟钝地点了点头,转身去角落里拿拖把。
沈一卓坐在窗户边,用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的指缝间还夹着支自动铅笔,桌上铺着才写了一半的试卷,好像是累了正在休息,教室里的吵闹都跟他无关。
曲哲从他桌边经过,对方转过头淡淡地看了看曲哲,面无表情。就在此时,沈一卓的手指稍稍松懈,自动铅笔便应声落地。他正打算弯下腰捡,曲哲已经抢先一步替他捡了起来,只是放在他桌子边上,便转身往女生的座位处去了。
沈一卓瞥了一眼自动铅笔,伸出手又收回,任由它呆在桌沿,摇摇欲坠。
自习课。
曲哲裹得严严实实,洗拖把的时候双手都弄湿了,他已经回到座位上良久,仍然没能把手捂热。他只好将双手叠在一起,放在唇边轻轻呵着气,试图让自己手热起来。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前桌的身上,可以看见他白皙的脖颈,略长而柔软的发尾。对方对此似乎毫无察觉,支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卓,去打球吗?”
自习课翘课去打球的小团体高声朝这边喊了句,曲哲看见对方偏过头,不耐烦的表情一闪而过。接着他平淡无奇地笑了笑,“还有两张卷子,不打了。”
“行。”
——他明明没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