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容烬的病房吗?
还没等楚辞把手里的早餐吃完,便连忙屁滚尿流的往那间病房跑了过去。
他妈的。
这容烬还挺争气。给老子醒了。
楚辞眼泪倏地又忍不住了,正准备开始哭天抢地说自己多不容易,多幸苦,多难多累的时候。
床上那刚刚睁开眼的人却只说了一句话。
"宋雾呢?"
楚辞准备的台词戛然而止,他现在觉得容烬挺白眼狼的。
宋雾宋雾,成天只知道宋雾。
楚辞从桌子上拿了个苹果,慢悠悠的削着,含混不清的说,"宋雾又没跟你坐一辆车。人家还留了个小纸条说无挂,你想着她做什么??"
楚辞觉得宋雾还挺心狠的,容烬出事了自己还能留个纸条远走高飞。
可那厢的容烬却是满脸的阴鸷,丝毫看不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
楚辞一愣,"跑了呀,你要找自己找去,我估计她还在异国他乡舒舒服服晒日光浴呢。"
阴暗恶臭的地下室内。
这里长年累月没有人居住,日新月异的变换让这里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可是宋雾不知道,早在许多年前,有人就大手一挥将这个地下室买了下来,然后潜心规划了一个几年的计谋--
杀了她。
宋雾其实觉得自己的命挺贱的,出生出生不行,好不容易在容氏混出头了,又被容烬两三句给毁了。
她实在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能被人惦记这么多年。
不过,她没想明白,别人却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颜哲翘着个二郎腿,望着宋雾的大肚子笑了,估计再过两个月,宋雾就得生了。
不过很可惜,这小孩还没来得及瞧瞧这世界,就得死了。
烟雾缭绕中,他一贯沉闷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容太太。"
虽然全世界的人都说宋雾疯了,但颜哲倒是挺不以为然的,宋雾疯又能疯到哪里去。
这女人一向心狠手辣,能杀了人,也能杀了自己的那种。
装疯卖傻,估计是她所有伎俩里最低级的那招吧?
宋雾认得颜哲,她上次差一点就能让颜哲失去做男人的尊严,结果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成为砧板上的肉了。
任人宰割。
女人口腔里的血腥味很重,不过她不太在乎,强忍着恶心咽下去那股涌上来的血液后。才慢腾腾的说,
"为什么这么恨我?"
谋划了几年,看起来不是什么小仇小怨,如果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宋雾估计得笑话他。
颜哲看着宋雾一副死到临头还笑呵呵的模样,心里来了气,冷哼了一声,扔了把匕首过去,堪堪落在了宋雾身上。
哦不,准确来说,是宋雾的肚子上。
仿佛只要再用点力气,那肚皮估计能被戳穿。
女人的后背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真的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倒是会令面前这个人更丧心病狂。
宋雾努力的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颤抖,她装作无畏的莞尔,"怎么,非得让我死不瞑目,连你身份都不知道?"
呵--
颜哲讥诮的扯了下嘴角,然后顺手掐灭了烟头,火星倏地被扑灭,
"你配么?"
宋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这三个字,她还真是被人说了一遍又一遍。
是啊,她还配做什么?
颜哲没顾及她是个孕妇,自顾自的点了根雪茄,朝着她熏了熏烟味,然后沉闷的笑着。
"记得言岁么?"
言岁?
宋雾心里虚虚的叹了口气,没人能比她将言岁这个名字记得更深了。
她一直艳羡又嫉妒的那个女人,一直比不过的那个死人,可不正是那个言岁么……
宋雾换了个姿势,尽量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然后望着面前的男人,笑吟吟地说,"记得,所以呢?"
颜哲望着女人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只觉得刺眼的很。
明明心肠恶毒的放火烧了言岁,却还一副我见犹怜的假惺惺的样子,真是令人看了作呕。
还未等他发发脾气,宋雾却不咸不淡的开口了,
"你要是想找杀了言岁的人,你八成是找错了。"
宋雾很少说话,言岁,还真不是她杀的。
如果说颜哲要报仇的话,其实他已经报过仇了。
宋青见。
她的那个一贯让人不省心的妹妹。才是这场纵火案中最大的罪犯。
她完完全全可以把宋青见供出去的,又不是亲妹妹,关系更是紧张的不行,可她为什么还一副圣母的模样,屡屡把她从危险中拉出来呢。
因为宋雾她自己,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问心无愧么?
她真的有愧。
因为言岁,本应该不死的。
宋雾的脑海骤然疼痛,有一双手把她拉至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段让她屡次梦魇的情景再次重复播放。
茫茫火海中,她吃痛的从那些倒下的建筑里爬出来,望着渗着光亮的大门,求生的欲望愈发的强烈。
只要爬出去,她就一定能活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细弱的呼救声。
那声音很软,很弱,让宋雾下意识地回望了过去。
是言岁。
她的轮椅早就被推翻,整个人趴在地上,半点也无法动弹,根本不能挪动,但只要宋雾有一点恻隐之心,哪怕只有一点,言岁也不至于死的这么悄无声息。
可是宋雾没有救。
至于为什么,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自私么?
不是的。
放在往日的一举一动中,宋雾确实算不上什么无私的博爱之人,作为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她更喜欢比较利益,更喜欢自保。
可是那次的火灾,真的不是她自私。
因为宋雾清楚的看到,在角落里有一个人正昏迷着。
是谁呢。
是容烬。
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容烬。
所以,她忽略了言岁一句又一句的呼救,甚至告诉自己,你就是这么心硬,你就是这么势利。
言岁眼底的希望被一点点的浇灭。
她眼睁睁的望着宋雾爬向了容烬,然后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离自己一点一点的远去。
言岁是恨的。
她恨自己这么多个月以来,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宋雾对容烬的那些不可说的心思。
更狠宋雾每天的虚情假意,笑着说她跟容烬真是天造地设,可暗地里却任由那些该死的情愫滋生。
宋雾没有选择她,她不恨,恨的是宋雾选择了容烬。
凭什么呢,那个骨子里就卑贱到尘埃的女人,那个给不了容氏分毫自助的女人,凭什么能跟容烬活下去。
她不知道。
凭借的是一颗赤诚、永远忠诚、的心。
凭借的是东山再起四年,互相扶持四年,从未吃苦喊累的,心。
试问,这世间谁能做到如此,谁能爱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四年。
言岁不能,言岁爱的是那个朝气蓬勃,天之骄子的容烬。
宋雾能,因为宋雾爱的容烬,只是容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