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渐渐在变短促,脸因为缺氧而变红。
漫长却谈不上缱绻的吻结束后,宋雾眼底早就酝酿了一层雾气,女人的发丝凌乱,堪堪遮住了半个眉眼,而露出来的精致脸蛋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气。
她昂着头眼睛却睨着容烬,语气冷然,"想耍酒疯就去酒吧,随便找个外围女,卡座里的人跑过来想倒贴的,肯定比我伺候的好。"
她已经算得上是语无伦次了,导致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有些急促,容烬只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词。
"外围女"、"倒贴"。
宋雾说话向来都是这样,她懂什么是容烬最不想听的话,所以总是就挑着容烬不爱听的讲,仿佛能稍微赢那么一筹。
按几年前的容烬,他铁定摔门而出。
但今日被沉浸在酒精里的容烬听到宋雾三言两语的讽刺,不仅没生怒气,他更想在这里做点什么。
男人眼神微冷,在宋雾泛肿的嘴唇上停留着,然后薄唇轻启,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冽,
"宋雾,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一句话,将宋雾的思绪带到了初识的那天,她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但却没有了那种低微跟惶恐。
"我是祁正庭的未婚妻,你是高高在上的容烬,我倒是觉得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办法。"
头一次,她自己承认了"未婚妻"这个词。
缓了一会儿,宋雾像是嫌火不够旺一般,又添了把柴继续说,"容氏家大业大,不过是个公关而已,相信肯定比我做的好。"
宋雾把话说的很绝。但心底已经在思考着等下怎么从容烬的眼皮底下溜出去,她装作不在意的轻轻推开男人的胸膛,目光在她身后的书架上游移。
似乎真的在找一本合胃口的书。
葱白的手指缓缓拂过几本书的名字,然后在其中一本逗留了一下,容烬目光顺着宋雾的手指望去。
那是一本卡夫卡的短篇,在众多卡夫卡已完成或未完成的书里,它并不算有名,甚至可以说鲜为人知。
《饥饿艺术家》。
宋雾笑了,她笑着把这本书从书立上抽了下来。声音很淡,"原来这本也在。"
画风转得太快,像是刚才两人的对峙被她忘却了一般,或者说,不屑再提。
容烬黑眸微微敛,很偶然,这本书他读过。
宋雾把书翻到扉页,语气极淡,似乎已经忘了身后还有人,"我第一次读这本书,是祁正庭送我的。"
祁正庭祁正庭,又是祁正庭。
包括刚才那个语气挑衅的年轻人。
宋雾像是一朵浑身带刺的玫瑰花,来往的人看了看自己嫩白的双手,只敢远观。
但总有人贪恋她花瓣上的露珠,以及闻起来的芬芳,纵使血肉模糊也要伸出手一搏,仿佛一搏就能得到一样。
不自量力。
可是,宋雾确实有这样的魅力,把人弄得死去活来却又情不自禁的沉溺。
原本,容烬只打算远远的看着宋雾,只要能看着就很好了,可他没想到,宋雾早就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别人喊她的名字容烬都会愠怒。
原本,只希望各自安好,可容烬发现自己做不到。
就算不安好,他也想宋雾在自己身边一起都别好过,最好互相折磨,最好谁也别放过谁,折磨一辈子都好。
尤其是看到那些贪婪的人试图沾染她的时候。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着所有感官。
容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占有欲,原来在宋雾这个坎上,狠狠的栽了。
而面前这个女人,正好整以暇地翻看着卡夫卡的书,淡然自若的脸庞上根本看不出刚才的局促与难堪。
莫名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容烬单手钳住宋雾的下颌。女人吃痛的微微皱眉,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尖泛白。
纵使容烬怎么用力,她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书上,丝毫没给容烬一个眼神。
两个人就这样不依不饶的纠缠,谁也不肯先退让一步。
"这些天,你跟那个小孩玩的如何?"
宋雾心中一顿,想必刚才那些事早就被容烬看了过去,自然而然也知道了贺宴的存在,还未来得及考虑自己的安危,脱口而出便是--
"你把他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她就猛地后悔了,现在在容烬面前提这个,就相当于在万岁头上动土。
下颌吃痛起来,容烬黑眸轻轻眯着,声音很轻,"你很担心他?"
宋雾稍微定了定心神,短暂的闭了闭眼,然后声音很肃冷,"容烬,你最好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我们五年前就不是夫妻了,你也没资格管我。"
缓了会儿,女人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声音更冷了一寸,"就算要管,你也先把自己的烂账好好看看。前阵子还左拥右抱,现在跟我谈忠贞。"
宋雾:"容烬,你配吗?"
当这几个字说出声后,容烬整个人僵住了,登时,他脑子像是立马清醒了一样,沉默的站在原地,倏地松开了手,手臂悬在空中,有一丝的僵硬。
不是夫妻了。
是啊,五年前,他们早就分道扬镳了,现在他还求着宋雾对他忠贞,像个笑话。
等宋雾好好舒缓了一下呼吸后,她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吃痛的皱了皱眉。
她不动声色的窥视着容烬的表情,说实话,其实有很多想对容烬说的。而且今天也不打算瞒着了。
"容烬,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不抵触你。"
容烬颓丧的站在客厅的中央,头顶上挂着的白炽灯将他的面容照的更加惨白,而之前那些怒火的情绪早就一扫而空。
他如今的情绪早就不是自己把握了,更像是宋雾牵着根绳子在转,他所有的反应都源于宋雾的语气。
"容烬,我坦白点跟你说吧,这么多年,我这个破身体只愿意跟你睡,就算你现在想强了,说句实话,我估计我是不会拒绝你的。"
宋雾很诚实,她每句话的语气都很平淡,仿佛真的毫不在意。
"我也知道,你现在身边不缺女人,你还有个乖儿子,所以真的没必要死死的揪着我不放,之前言岁的事情我们解开了,现在我真的不想再跟你玩感情了,我玩不起。"
容烬一动不动的站着听,眸底的情绪很少,几乎看不出来,只有那紧绷着的血管显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思。
可宋雾并没有去打量他,仿佛只要不看他,她的那些心里话会更好说出来。
女人搓捏了一下指尖,声音轻飘飘的,
"你要是想跟我做那方面的朋友,你尽情来,我也会配合你,毕竟说真的,我也喜欢跟你做。"
宋雾懒得撒谎,事实是这样就是这样。
"但是,容烬啊,"女人的声音变得很缓慢,语气有一丝察觉不出的悲凉,"我真的玩不起了,重蹈覆辙这四个字我真的怕了,你让我再把心掏出来给你砸一次,那也得我有心才行啊。"
五年前,那颗心早被你砸的稀碎了啊。
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叫我为你忠贞,为你心动,为你千万遍。
你不配。
我也没有了。
宋雾垂着眼望着地板上的花纹,嗓音很轻,"容烬,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你要是听懂了,你就放过我吧。"
气氛变得有些凝滞,宋雾等了很久很久,才等来了容烬的转身。
在他离开之前,宋雾听到了一句。
"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宋雾望着容烬的背影,却觉得这些年来似乎他没怎么变,一样的骄傲一样的矜贵,可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容烬跟以前不一样的。
似乎,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起来。
仿佛,只有接着酒劲,他才敢靠近宋雾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