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可是沈居安没有走。
一天, 两天, 三天，还是没有走。
沈居安像一个不专业的流窜犯, 他会尽量避开沈殁, 趁病房没人的时候趴在门外看一眼沈鸢，有时刚听见电梯的声音, 下一秒沈居安就没了身影, 也不知道这几天是住在什么地方。
如是几日, 沈居安终于被沈殁撞了个正着, 沈居安觉得实在躲不过了，就故作低眉顺耳的小声道：“我明天就走。”
郗瑞站在沈殁身边, 看着沈居安的模样都觉得可怜，他撇开脸, 然后就听见沈殁不带任何感情的问：“要我找人送你吗？”
“不用！”沈居安立刻拒绝, 接着落荒而逃。
郗瑞近几天下播后都会来医院找沈殁，沈殁说看着沈鸢一点一点濒临死亡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不过郗瑞是不信的, 他刚才还看见沈殁一个人去查看沈鸢的骨髓匹配情况，因为医生说沈居安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沈居安背着所有人偷偷做了检查, 然后在收到检测结果的时候, 比沈殁更沉默的离开了医生的办公室。
不符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合适的捐献者。
医生这么说完，然后看着沈殁，欲言又止。
郗瑞跟沈殁一起走出医院, 他通常不会在医院待到很晚，郗瑞一来就走了。
沈殁现在已经不太需要人扶，他慢慢的走着，郗瑞却忽然慢下脚步，在他身后问：“要不我去试试？”
沈殁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郗瑞说的是什么，他笑了一声，问：“试了干什么？”
郗瑞压了下眉头，说：“万一合适，你要是想，我可以给他捐。”
“让你，给沈鸢，捐骨髓？”沈殁说完，无奈的摇摇头，说，“郗瑞，把你的这些心软收好。”
沈殁说完，抬手带着几分威严捏了下郗瑞的脸颊，又道：“我的腿伤成这样，还不够你心疼的吗？”
“……”郗瑞的耳朵尖一下就红了，他躲了一下沈殁的手，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心疼他了！老子要不是看见你…”
沈殁眼睛一眯，问：“看见我什么？”
“你刚才…”郗瑞看了眼沈殁，别扭道，“刚才…抽血，我看见了。”
沈殁的嘴角平着，看不出情绪，他看着郗瑞，说：“那也跟你没关系，郗瑞，不管你跟沈鸢的骨髓能否匹配上，我不可能让你给他捐。”
沈殁的话说的很明白，万一郗瑞真是目前唯一能救沈鸢的人，那沈殁就准备直接让沈鸢等死。
郗瑞想了想，又说：“可是…”
“没有可是。”沈殁直接把郗瑞要说的话扼杀在摇篮里，他说，“新来的护士抽血技术不太好，别去遭这个罪。”
郗瑞闻言，动了动唇，说：“那万一你能匹配的上呢？你要…”
“再说吧。”沈殁依然无甚强烈的反应，不过思及这种微小的可能性，他还是加了句，“万一沈鸢还能拿出四十亿，我可以考虑。”
沈鸢当然没有，他剩余的，能给的，已经都给了沈居安，所以沈居安在面对沈殁的时候，总是惶惶不安的。
而这种惶惶不安，源于次日，沈居安还是没能离开。
他看起来有点拘谨，但又不想被沈殁看出端倪，沈居安拿着手机，装作随意的划着航班信息，然后说：“那边下了暴雨，今天不能回去了。”
沈殁将沈居安逼视在一个角落，淡淡道：“是吗？”
沈居安心虚的不行，喉咙滚动了一下，抬了下眼皮，说：“天气预报说明天会停，那我明天再…”
“沈居安。”沈殁叫了沈居安的名字，在沈居安的记忆中，这是沈殁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沈居安慌张的眼神无处安放，正好落在沈殁身上，虽然他跟沈殁二十多年都没打过照面，但沈殁却总能在无形中给他一种压迫，跟沈鸢近乎狠厉的胁迫不同，沈殁不用做什么，只是叫出沈居安三个字，就让沈居安的脚尖不由的正了正。
沈殁双手环在胸前，上衣兜的手机却微微亮着信号光，那是正在通话中的标志。
沈殁说：“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沈居安恍惚了一下，才说：“…什么？”
沈殁看着沈居安，对上他的眼睛，直接问：“你跟狄炎，没在一起吗？”
沈居安一愣，稍微理解了一下沈殁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等想明白，又像是松了口气，他平静的摇了下头，说：“没有。”
沈殁的目光朝衣兜内扫了一眼，准备再送一个问题给电话另一端的人，他继续问：“狄炎没跟你表白过？”
沈居安有点错愕，他顿了顿，反问道：“怎么了，要是他跟我表白过，就不能在你的公司工作吗？”
沈殁听着沈居安壮着胆子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声，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合理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
沈居安的脸色一变，连遮掩都来不及，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沈殁，仿佛是因为沈殁话中的某两个字受到了巨大冲击。
关心。
沈殁说关心他。
沈居安手心一紧，不知道这句话的背后有什么含义，但下一秒，沈殁就给了他一张门卡。
沈殁问：“日本的雨还要下几天？”
沈居安说：“三、三天。”
沈殁嗯了一声，也不戳穿这个简陋的谎言，直接道：“先住这儿。”
沈殁说完，就将手伸进衣兜挂断了电话，另一边的沈鸢一愣，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神色。
当晚沈殁回到家的时候，郗瑞看着他的脸色，问：“沈鸢找到捐献者了？”
沈殁摇头，说没有。
郗瑞又问：“那是沈居安怎么了？” 沈殁带着不解，看向郗瑞，问：“怎么了？”
“你好像挺开心的。”郗瑞嘟囔了一句，看着沈殁，说。
沈殁愣了愣，大概是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如此明显，他很快嗯了一声，不打算瞒着郗瑞，直接道：“我让沈居安暂时留下了。”
郗瑞向来不会隐藏情绪，听到这句话后就把诧异写在了脸上，他看了沈殁一会儿，很快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郗瑞说：“律师说证据都提交了，看现在的舆论风向，冷敖大概率可以免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