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了口气,身上从里到外都是疼的,但幸好刚才喆子那一下没有真的打伤内脏,否则单是在车里滚那几个小时,他早就该吐血了。
顾崖又尝试着挣开绳索,却发现毫无松动的迹象,只得放弃。
此时他才是那个最蒙圈的人,先是莫名其妙地被勒索,他都怂得不行地准备给钱了,结果又来了一帮人解决掉绑匪。可又不放他走,还带去了更为偏僻的地方。
顾崖一时间哭笑不得,他很后悔当初在玉青山上没有听那位算命的话,算命的说他命犯太岁,轻则妻离子散,重则家破人亡。
他当时还嫌弃算命的老土,翻来覆去多少年了还就这么几句,若是他诅咒自己一年到头一分钱也赚不着,他可能还真会考虑一下道士的平安符。
可现在什么都晚了,他躺在地上,无助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然而一连两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没人来杀他、没人勒索他、没人来给他送饭送水。周围安静得不得了,就好像那伙人把他扔在这里就走了似的。
可大门却是实实在在落着锁。
顾崖开始惶恐起来,他不怕绑匪谈条件,就怕绑匪没条件。
一般谈条件的只是图钱,没条件的,最为贪心,钱和人都想要。钱肯定得是完整的钱,至于人是不是完整的人,全看他们人性残留程度。
顾崖被困在这儿,其实没什么时间概念,尤其是第三天,他开始发烧了,整个人半睡半醒,昏昏沉沉地感觉在这里耗了一辈子。
就在他已经对获救感到无望的时候,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顾崖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外面透进来的强烈的日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有点想流泪。他使劲眨了几下,却依然睁不开眼睛。
还没等他适应,他便感到有人来到他身边,动作轻柔地轻抚着他的脸,帮他把虚挂在脸上的眼罩给摘掉。
喆子的事情在前,顾崖瞬间警惕起来,他晃动着从这个怀抱里挣扎出去。
“顾崖!”
他顿住了,忍着亮光直射的刺痛,睁眼去看那个人。
是言竟吗?
顾崖感到不可思议,不是劫匪、不是警察,是言竟吗?
言竟身上的西装已经褶皱不堪,已经多日没有换过衣服,顾崖头埋在那个熟悉的颈弯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哽咽着,泪水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没事了,我来了,我找到你了,”言竟轻抚着他的背,觉得怀里这个同样高大的男人此时像个孩子似的,他把顾崖拉起来,擦着眼角,说道:“我们得先离开这儿。”
言竟有些急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把裁纸的小刀,割了好几下才终于把顾崖手脚上的绳子割断,绳子下面的皮肤红肿得厉害,有些破损的地方甚至已经化脓了。
言竟咬着牙把顾崖扶起来,说道:“可以站得起来吗?”
“嗯。”顾崖应道,他知道自己在发烧,但发烧也有发烧的好处,比如在全身的酸痛之下,某些看上去触目惊心的伤口其实没有多大痛感。
被淹没了。
言竟看顾崖站稳,便松手转身半蹲下,道:“上来。”
顾崖想拒绝,但他全身发软,脚下迈不动步子,便不再逞强,伏在言竟背上,低低道了声“多谢”。
言竟没理他,深吸口气,带着顾崖离开这间车间。
走出几步,顾崖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即便背着一百多斤的份量,言竟呼吸依旧平稳,道:“绑匪发给我的地址。”
“那绑匪呢?”
“不知道,我来了一个都没见着。”
顾崖愣了一下,又问:“那钥匙是哪来的?”
“没钥匙,”言竟道:“关着你的那扇门外只是挂着锁,根本就没锁上。”
顾崖蒙了,他想了想,说道:“怎么会没有锁?外面也没人吗?可是不对啊,我经常听见门口有脚步声,甚至还闻到过从外面飘进来的烟味。绑匪会这么善良,特意发消息让你过来,又特意‘保护’着我的安全,直到你出现,他们就功成身退?”
他话音刚一落下,言竟的脚步便停下了,顾崖发现他脖颈紧绷起来,又听他说道:“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善良。他们在这儿等我呢。”
顾崖皱着眉头越过言竟朝前看去,前方是一个前后通透的厂房,他从这边甚至都看见了只要穿过这间厂房,外面不远处就是整个工厂的大门。
然而就在这段必经之路上,有十几个男人站在那里,而人群前方,有一个人是坐着的。
那些人手里虽都空着,但裤腰上鼓鼓囊囊一看便知是抢。
顾崖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词,关门打狗。
这架势,他们两个肯定是没办法装作没看见绕过这些人,毕竟他们即便都带了墨镜却不是真瞎。
他心里鼓着气,难受地撑在那里,低声对言竟说:“你是不是傻啊,人家给你发地址,你就来?你还自己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