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硝烟再起
心尖上那一星半点儿的侥幸和疑惑终究没能找人问出口，手心钝挫坚硬的宝石硌的皮肤生疼，陆诩紧紧握着拳，指甲嵌进手心很深之后才松开，深红的棱角和指甲印留在皮肤上，生动而鲜活。
血色慢慢散开，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顺着青砖黛瓦落下来，昏黄的灯光里看不清夜色里的他物，只有静谧到催眠的轻浅雨声，陆诩坐在泣血的红烛旁，一封一封翻着曾经故人残艳的手笔。
将近十年，他飞扬潇洒的字从未变过，每封鸿笺末尾字迹跋扈几近炫耀的那一句“思君尤甚”也从未变过。
指尖抚着泛黄干燥的墨迹来来回回，陆诩垂眸看着信尾那四个字沉默良久。
梦里梦不到想见的人，只有漆黑一片，于是他便不愿睡，常常宁愿就这样一个人坐着，守着星河耿耿，等着熹微欲曙。
他说金城见不到梧桐叶上三更雨，却能听得到叶叶声声是别离，窗外的雨声似乎嘈杂了起来，陆诩闭了闭眼。
没有别离，只是平静。
平静的痛，平静的锥心刺骨，平静的鲜血淋漓。
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陆诩依旧看着面前熟悉的旧素：“不是说人间别久不成悲吗？子骞，你说我这后半辈子，要是永远这样，算是对不起我自己吗？”
勾唇轻笑一声，似是自嘲，他把喉间的酸涩咽下去，又笑：
“老流氓，你要是还在这世上，就赶紧给老子回来，本大人还能勉为其难原谅你这一回，要不然，我就当着你的面娶十几房妾室，左拥右抱，然后恨你一辈子……”
雨声里混杂了几声沉闷的敲门声，陆诩一怔，确认之后轻声道：“进来吧。”
刘淼蹑手蹑脚从外头进来，看着他轻声试探道：
“大人，您……又没睡吗？这都快四更天了。”
“这大半夜的，有事吗？”陆诩只道。
“哦……”刘淼鬼鬼祟祟的往前凑了凑越过桌子趴在他耳边轻声道：“许护卫方才出去了，一个人冒着雨，还没回来呢，我也不敢跟，毕竟…我估计十有八九要被发现……”
陆诩轻笑：“从前一直是山崩不醒的，如今你竟然能注意得到别人半夜出去了，真是稀奇。”
刘淼挠挠头着急道：
“哎呦……不是大人您就别取笑我了，他…那肯定是有事儿背着您呀，万一他要是……居心叵测要造反，那咱们不就……”
“不会，我认识他也将近十年了，我了解他，放心吧。”陆诩说着放心，却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大人，那……”
话音再一次被打断，这次是略显急促的敲门声，陆诩蹙了蹙眉应了一声，门外进来的是浑身湿透的许擎，把手里攥着的还在滴水的红封战报递给他，拧着眉对他道：
“大人，梁霈私自发兵攻打我凉州边境，攻势迅猛，这才三天，武威快顶不住了。”
“梁琛不会让那件事再有多一个人知道，所以梁霈不管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得到，除了去问当事人，这才不过一个多月，他就狗急跳墙，等不了了？”
陆诩冷笑一声，抬眸对许擎道：
“即刻调兵增援武威，守住城就行，越界之后的事不必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就不用我强调了吧，小孟将军在金城吧？近日忙不忙？天亮之后请他来一趟。”
“是，属下这就部署。”
许擎拱手转身就要离开，又被陆诩开口叫住：“等等。”
“大人？”许擎回头看他。
陆诩道：“换身衣裳再去，记得撑把伞，再着急这点儿时间还是有的。”
“……是。”许擎对他笑了笑转身出去。
陆诩抬头看了一眼愣在一边的刘淼笑道：
“你愣什么神儿呢？睡不着就去收拾东西，天亮就出发，跟我去武威，顺便去问问辰寒吧，问问他想不想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