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年之后,陆放都记得那个瞬间。
耳边呼啸而过的是并不平静的风声,可他一转过头,就看到心心念念的爱人。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奔向了对方,他只记得当他把俞自倾用力抱在怀里的时候,连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在这个瞬间里,他们可以暂时忽略掉自然给予所有人的苦痛,尽情地享受哪怕一秒劫后余生的痛快。
陆放在漆黑的天幕下捧着俞自倾的脸,他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眼睛里投映着自己的影子。
“俞自倾,我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
陆放语无伦次地开口,话也讲得不完全,但俞自倾只听了前半句就已经红了眼睛。
我只差一点就以为自己真的失去你了。
当陆放低头吻住俞自倾的时候,俞自倾也闭上眼睛攀住陆放的颈子用力地回吻他。
这是一个很直接,不用任何技巧,只凭一腔热情的吻。
带着太久不见的思念和死里逃生的快慰。
当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他们依旧贴得很近,呼吸混乱地交缠在一起。
虽然天色已经很暗了,但陆放还是能看到俞自倾脸上脏兮兮的痕迹。
他的衣服也明显已经不是整洁的样子,明显是经过一场劫难。
他立刻去查看俞自倾身上是否受伤,可刚低下头去就被俞自倾抓住了手。
“我没事,只是脚扭到了。”
俞自倾看着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似乎有水光闪动。
当地震发生的时候他没有胆怯地哭泣,当看着自己熟悉的城市变得一片狼藉的时候他依旧没有。
可当陆放就这样突然降临在他眼前的时候,过去几个小时里他强压下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他总是在陆放面前变得脆弱无比。
陆放伸手替他擦掉眼泪,再一次把他抱进怀里,而且抱很紧很紧。
男人宽阔的臂膀让俞自倾悬了太久的心骤然落下,他埋头在陆放的怀里默默地流着眼泪,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带着哭腔的话。
他说:“谢谢你来。”
……
俞自倾乘坐的高铁因为特殊原因晚点了整整半个小时,也正是这半个小时,让他得以死里逃生。
地震发生的时候他刚刚走到火车站的出站口。
数十秒间大地的震颤让来来往往的行人尖叫着四散奔逃。
眼前的世界天崩地裂,俞自倾拼尽了全力向出站口外不远的广场跑去,但还是因为混乱的人群和不断坠落倾倒的杂物而扭伤了脚。
现场医疗资源紧缺,事后俞自倾只能对扭伤的脚进行了简单的应急处理。
他们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陆放将俞自倾的腿搭在自己腿上,小心拆开了他脚腕上胡乱缠着的白色纱布,果然看到他的脚踝已经高高肿了起来。
他抓着俞自倾的脚踝手稍稍用力试探了一下,俞自倾立刻疼得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但陆放却终于稍稍放了心。
根据他的经验,应该只是单纯的肌肉挫伤,没有伤及骨头,只是现在条件有限,俞自倾也只能硬生生忍着。
“其实不动就不太疼的。”
看见陆放眉头皱得死紧,俞自倾到底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
陆放看了他一眼没讲话,只是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了他的身上。
……
乌苏已经彻底进入了黑夜,现在离开绝对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况且俞自倾还行动不便。
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但是现场依旧还有很多的伤员等待救治。
现场救护人员不足,指挥人员只能临时向广场上避难的群众求援,希望掌握一定救护常识的人能站出来帮忙照料一部分轻伤员,从而减轻医护人员的工作压力。
俞自倾转头看了一眼陆放,然后让他扶着自己站了起来。
当俞自倾手法娴熟地替一位病人处理好伤口之后,陆放在旁边足足愣了好一会。
而后他才又隐约想起俞自倾曾经说过的高考时想要报考乌苏大学医学系的话。
想到这里,陆放的眼神不由得暗淡下来。
虽然乌苏已经被夜色笼罩,但当下情况紧急,火车站作为人员密集区域,还有很多人被压在坍塌的建筑物之下。
救援队刚把一个小孩子从废墟底下挖出来,另外一边又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呼救声。
陆放和一个专业救援队的队员平托着小孩子的身体把人放在担架上,让医护人员带出去,转头又要去抱下一个。
寒冬腊月的天气,却是硬生生生出了一身汗来。
余震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陆放转过头察觉到脚下在颤动的时候,俞自倾正背对着他蹲在另外一旁帮一个刚刚被救出来的伤员包扎伤口。
大地的晃动让所有人在同一瞬间发出惊恐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