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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前尘(4)(2 / 2)

他一碰陈猫猫,陈猫猫就像牛皮糖似的黏了过去,把锋利的爪子收起来,用软乎乎的肉垫子拍拍他的手。

就算变成猫,还是想要哄他高兴。

李砚又揉揉他的脑袋,朝他笑了笑。

陈猫猫仿佛也高兴,趴在他的腿上,几年来,头一回吐舌头碰了碰他的手指。

这一日李砚没看折子,也没有再注意到别的什么东西,在长榻上陪着陈猫猫玩了一整日。

陈猫猫仿佛不知疲倦,等到晚上,李砚洗漱之后,吹灯歇下之后,他才在床边的小窝里睡下。

深夜惊醒,陈恨觉着不太对劲,他……

陈恨举起一只手,借着月光去看,却不是猫的前脚。

他又一次显形了。

他转头,李砚背对着他,已然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变回去,要是被李砚碰见了,也不过是徒然惹得他惦念不忘。

陈恨悄悄起身,预备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变回了猫再出来。

猫走路都是无声无息的,这两年来,他别的没学会,学猫走路倒是学得很好。

他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的李砚——

仿佛是哭了。

李砚背对着他,而他变回了人,看东西不如猫看得清楚,只能看见李砚的背影。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转身,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李砚睡着了,现在去看看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陈恨慢慢地靠近他,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梦里哭了。

可是他甫一伸手,李砚仿佛是压根就没睡着的模样,迅速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离亭。”

陈恨被他带得往前一靠,直扑在他怀里。

也就只抱了这么一瞬,李砚尚未看清楚来人,尚未感知到指尖传来的温度,那人便消失了。

陈恨再一次变成了陈猫猫,摔在了地上,叫也不敢叫一声,借夜色掩映,假装自己睡着了——其实有点常识的都该知道,猫晚上不睡觉。

李砚起身下榻,生怕惊动陈恨,连蜡烛也不敢点,只是借着月色将船舱里看过两三回,又推开门出去,在船板上看了几回。

找不见。

神仙似的,无影无踪。

他站在船板上,风吹来,将方才那人留在他怀里与指尖的最后一点温度都带走。

便索性站在船板上吹了好一阵儿的风,直到陈猫猫出来,用脑袋蹭他的腿,催他回去。

李砚抱起猫,他吹了好久的风,陈猫猫于他而言,暖和得就像个手炉子。

陈猫猫朝他喵了一声,从来不怕冷似的,直往他怀里扑。

回到长安时,已然是四月底近五月了。

朝臣们后知后觉的知道,忠义侯的死讯,已然传到皇爷耳里了。

皇爷说要追封加官,还把忠义侯的骨灰放到宫中供奉。

他在朝上说这话时,神色平静,并无异色,众朝臣皆以为是无大碍。

后来的几个月,皇爷照常处理政事,该办的事情一件不落,该有的肃穆一点不差,朝臣们也都放下心来。

直到八月十五中秋宫宴,朝中几位老臣,趁着宫宴气氛正好,将从前提过的选妃之时再提了一遍。

李砚当即阴了脸色,拂袖便走。

拂了几位老臣的面子,八月十六本无朝会,几个朝臣却跪在养居殿前请愿。

李砚那时还记挂着陈恨要他当个明君,好言好语的劝他们,没劝动,说他们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

李砚心思一沉,想起从前高公公说起的,陈恨在他们面前断了衣袖的事情,反手抽出长剑,把自个儿的衣袖也给割断了。

他把衣袖甩给高公公,叫他拿给外边的人看。

一时间群臣哗然,跪着更加不愿意走。

最后还是李砚把两个人下了狱,这件事情才算歇了一阵。

后来不知道宫里伺候的谁,泄露了一件事情出去——皇爷每日傍晚要去忠义侯的牌位前坐一坐。

此后便传出了闲话,说皇爷喜欢忠义侯,如今忠义侯去了,要为忠义侯守着。

荒唐,太荒唐了。

但凡是个朝臣,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爷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情。

李砚却不知道外边把他说成什么模样,静静的做个陈恨要他做的明君。除却这件事情,别的事同朝臣们都好商量,都道他是温和贤明。

这年的某一个冬日,陈猫猫在外边玩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结了冰的明镜湖里捉上来一只锦鲤,想要带给李砚看看,讨他欢心。

锦鲤太肥,又才从湖里捞出来,有些冷。陈猫猫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锦鲤带回养居殿。

他从窗子里跳进去——养居殿有半扇窗子长开着,冬日里也不关,是给他留着的。

他咬着锦鲤落了地,殿中灯火幽微,李砚一手揉着眉心,正靠在榻上小憩,身边倒了两三个酒壶。

还没来得及走近,殿门就开了。是一个不认得的小太监,和一个他不认得的人。

高公公年纪大了,入了冬,生了病,这几日没在李砚身边伺候着。而匪鉴出去办事儿了,也没在李砚身边。

进来的那人偏了偏头,陈猫猫瞧了一眼,口中咬着的锦鲤落地。

这人的模样——

与自己有五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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