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何安一笑:“再熬两日,殿下便来了。”
喜乐这次没有接师父的话。
他们都知道,开平虽然离京城最近,即便如此,开平辖区辽阔,人马有数,绝不可能从天而降。按照之前与赵驰的约定,兰家私印到,则自开平境内发兵,就算是日夜兼程,也需要十五日左右。
“不知道殿下这些日在外面吃苦了没。天寒地冻的,又赶路,定要瘦了。”何安道,“回来得让尚膳监给好好补补身子。”
“……您先把自己个儿照顾好吧。”喜乐忍不住说,“等殿下回来就是万民之主,操心他的人多得是。”
何安不悦:“谁能比咱家更操心殿下,嗯?他们都是为了从殿下这里拿好处,才巴结殿下。殿下还是个流放皇子的时候,谁正眼瞧过殿下了?只有咱家!只有我,对殿下是真心实意的,你懂不懂?”
“懂,懂。”
敢说不懂吗?
两人闲扯了会儿,何安好受了点。
外面天色又亮了一些,风声也小了,甚至雪似乎也停了一般,一切都很安静。
接着就听见一个急促的脚步从远处跑来:“厂公!厂公!”
他没等通报推门而入,乃是西厂的档头之一,估计是跑的急了,一脚被门槛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此人没有喊痛,反而一脸喜色道:“厂公!殿下回来了!回来了!走德胜门回来了!”
何安一怔。
“你、你是说……秦王殿下他,回来了?”
他急从乾清宫的门口出去,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往外看。
前面与后面都是白雪皑皑下的屋檐。
外面断断续续下了十几日的雪已经停了,屋檐下的悬铃被微风吹得叮当作响,一些残雪从空中偶然飘落,落在了何安的眉心,嗖的化开来,没有了踪迹。
是殿下……回来了。
他这会儿才清楚的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
“喜乐,替咱家更衣,咱家要体体面面的去接殿下!”何安道。
*
赵驰自德胜门入京,身后携开平都司五千精兵,抬起秦王的旗号,无人敢拦。
说要攻入紫禁城的是五军营,也是为了保太子。
京城里封王的也没有其他谁在了,赵驰一到,自然要听从他的号令。等赵驰在京城内安抚了各处,杀了各路还有别样心思的人,又将各方兵符收归己有。
这边青城班华雨泽带着众人也厮杀许久,得到消息由亦来与赵驰汇合。
快到下午的时候,廖成玉的大部队已经到了顺义,此时大局已定,再没人敢有异动。
“小师叔,我们去皇城吧。”赵驰道。
“我听师兄说,您母族兰家,早年曾与他有恩。所以当日兰家落难师兄才会施以援手,将你纳做他的关门弟子。你当了皇帝,大仇当然得报。这些年来,他也算是终于实现自己当时的承诺。”
“小师叔,你年龄不过二十出头,比我小了许多。说话倒是老气横秋起来。”赵驰道。
白邱脸色一红:“殿下,应换了衮龙服,带翼善冠,按照东宫规格入主紫禁城。此次与往日不同,从此以后,你便是天下之主,再不是普通臣子了。”
赵驰沉默了一会儿道:“小师叔说的是。”
“殿下不高兴吗?”白邱问他,“皇位、天下、权力、财富唾手可得。难道这不是殿下要的?”
是吗?
他的内心里,真觉得这些是他要的?
赵驰此时也说不上来。
他时而觉得自己本就是天枢下凡,应该是得到这些。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放荡不羁惯了,懒得受这约束。
如今一切近在眼前,天底下的一切都要匍匐在他的脚下。
那么,这是他要的吗?
他如今还没想清楚,可这命数推着他走,不由得他细想什么。
在大明门外,赵驰换下了战袍,一身暗黄色的衮龙服加身,带乌沙金丝翼善冠,配玉带、皂靴。
他行至星汉边。
“走天子大道进紫禁城,怕不怕?”赵驰问星汉。
那马儿有灵性,蹭了蹭他的脸,打了个呼噜,微微垂首,像是迎接着他的主人。
赵驰一笑,翻身而上,轻轻拽了拽缰绳道:“走吧。我们进宫。”
大明门、奉天门、端门、午门依次开启。
轰轰隆的滚轴声,像是自远古而来,带着无数过往的那些沉淀,来自大端朝自高祖皇帝以来的遗留,这座紫禁城,即将迎来他新的主人。
*
何安在午门城楼上等了好几个时辰。
天冷的不行,夜也深了。
喜乐说也许殿下今晚不入宫。
何安不信:“把灯都掌了,城楼的宫灯都给我点起来。我要殿下瞧着,就知道午门在哪儿。”
又过了阵子,终于有人来报,说殿下要进宫了。
接着远处的奉天门打开了,接着是端门。一路火光一次点燃,照耀着远处的一行人。
何安声音紧了起来:“快!快开城门!殿下来了!殿下回来了!”
他再克制不住多日的思念,一路从城门上小跑下来,午门打开的时候,他站在门拱下,这一路大门畅途无阻。
他远远的就瞧见了路那头的殿下。
那是他思念之人。
亦是他心头之人。
是他命中注定的缘,是他这辈子的命,是他得以救赎的菩萨与归宿。
何安眼眶盈满热泪。
他撩起衣袍,匍匐跪倒在雪地中。
待那一行人近了,星汉的马蹄在他眼前驻足。
“地上多冷,厂公快起来。”这是赵驰的声音,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
天底下再没有人能够阻碍殿下的事,从此以后,他唯一的主人、这天下的共主……回来了。
他哽噎道:“奴婢何安参见秦王殿下。殿下安泰。”
作者有话说:
作者大概是卒于大姨妈。
头快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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