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君幼暝闷头往前走，杏林三号绕着他的脚边跟上。
“您是来找什么的吗？可是您一个人到荒山野岭里真的很危险，”白猫仰头焦急地说道，“我们先上空厄寺好不好？空厄寺有好多僧人，斋菜也很好吃，卦文也挺准的，您可以去问个卦……”
“问卦做什么？”沉默了一路的君幼暝终于开口说话，嗓音有些沙哑虚弱，慢慢地走在上山的丛林野路上，“我记得前生，不关心后世，没有问卦的需要。”
“您可以问问今生呀……”
“今生？”君幼暝停下来歇了口气，扶着粗糙的树干，白嫩的掌心被磨出红痕，“今生我也不是很在意。”
杏林三号实在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只能紧紧跟着他，试图用自己可爱的猫咪外形让他心情转好一点，好让他跟它去空厄寺先。
可君幼暝铁石心肠，闷头往山上走，越走越偏，看不清路时他便瞎走，脸颊被纵横交错的灌木枝划出好几道红痕，他浑然不觉，走走停停地往前，直到没有路。
他走到了一处断崖，断崖挺高，能看见一条细细的小溪从崖下流淌过去，断崖对面是另一个山林，没有什么好看的风景。
君幼暝走向断崖边，杏林三号吓得赶紧咬住他的衣角，撑开一个防护罩，生怕他掉下崖去。
“……”他站在崖边，慢吞吞地坐了下来，石头硌得他有点疼，他也懒得换地方，望着断崖另一边的山林发了会儿呆，“我其实不喜欢学医的。”
杏林三号蹭到他胳膊旁，不敢说话。
“上一辈子就很不喜欢，但是他们都说学医好。”君幼暝目光空茫，稚嫩的嗓音低微得被风一吹便散，话语间满是深深的疲惫，“我不想学，可我没资格说不学，上辈子，这辈子，都没资格。”
“不是的……”杏林三号把小脑袋蹭在他胳膊上，小爪子抱住他的手，“您可以不学，我们系统……”
“不是你的问题。爷爷需要一个人继承他的医术，我哥哥姐姐都在别的方面干得风生水起，只有我文不成武不就，享受君家的各种好处，也没资格说不。”君幼暝叹了一声，叹息很轻，似乎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叹得更深些，“算了。”
杏林三号不知道他那声“算了”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死气沉沉的样子让它有点慌，系统脑子里各种数据飞快运行，想找出能把宿主劝下去的方法。
“君家挺好的，人丁兴旺，都是人中龙凤。”他平静地说道，“我有当少将的大哥，有在翰林院的二哥，有当了女官的姐姐，多好。”
杏林三号也觉得君家很好，但似乎它理解的很好，和君幼暝口中的不是一个意思。
“君家没有需要我担负起的责任，”他终于笑了一下，真心实意的笑，“哪怕将我的存在抹去，君家也还是那个荣耀辉煌的开朝勋贵，并且后继有人。”
“宿主？”
“三号，我想试试看再死一次。”君幼暝低头看它，把它从胳膊上推下去，站起身来，“宿主死亡，对你们系统应该没有影响的吧？”
“不不不！有影响的！影响很大的！”杏林三号吓到炸毛，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又加了好几层防护罩，不让他往前走，“宿主！君幼暝！！”
君幼暝充耳不闻，抬手按在拦住他的无形防护罩上，摸索了一下，居然无师自通地把防护罩给解除了。
杏林三号凄厉地喵了一声，叼着他的衣角使劲往后拖，疯狂在系统商店里找八岁儿童能用的镇定剂。
君幼暝这个身体才八岁，还自小体虚病弱，被猫拖着想要往前走也有点困难，一人一猫正僵持时，一条树藤忽然唰地飞过来，将君幼暝拦腰一卷，又嗖的往后拖。
君幼暝整个人都被卷得飞起来，短短一瞬的腾空后，脊背咚一声撞在一个温热的身躯上，修长矫健的手臂将他搂着，转了半圈，把他转个面向。
君幼暝被托着胳膊底举在半空，举着他的是个黑衣少年，眉眼极其俊美，一双有如细心刀裁过的剑眉飞扬出丝丝锐利煞气，双眼却是眼角略微下垂的桃花眼，望着人时双眼有着自然弯起的弧度，仿佛在笑，眉梢的煞气被消得一分不剩。
“嗯？醒着的？不是梦游啊？”黑衣少年嗓音清朗，一只胳膊迅速托到他屁股下，单手将他托在臂弯里，腾出一只手捏捏他的脸蛋，“君家小四郎？”
君幼暝面无表情：“放我下去。”
“哇，你这眼神可了不得，我有点害怕。”黑衣少年笑了出来，不但没放下他，给他扯掉腰间的树藤后，便抱着他直接往空厄寺方向走，“我是你隔壁柳家的柳砚之，你应该不认得我，不过我以前是在君帅麾下的。”
君帅，指的便是君幼暝的大将军二叔。
君幼暝在他怀里蹬了蹬腿，而柳砚之铜浇铁铸似的手臂纹丝不动，还空出手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屁股，让他乖点。
柳砚之抱着他走回空厄寺，一路上嘴巴便没停下来过，自我介绍完了便说他当初在君将军麾下如何如何，偶尔跳到西北边关的天气和食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单口相声让好几天没睡好的君幼暝听着越来越困。
上山消耗了他太多体力，还没到空厄寺，君幼暝便趴在柳砚之怀里睡着了。
柳砚之在他睡着后立刻闭起滔滔不绝的嘴，回到空厄寺后，低声对寺里的柳家侍卫吩咐了几句，便将君幼暝抱到了寺院厢房。
君幼暝睡得很沉，眉头仍然微微蹙起，眉心皱出一道浅浅的痕，柳砚之蹲在床边看着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蛋。
“小屁孩一个，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柳砚之轻声道，转头看了看扒在床沿把自己抻成长条的白猫，“该不会是原形被发现了所以想回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