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会呢,陛下可是给了我打太子的权力。”柳砚之趴在他肩上笑,“而且太子也不是会添乱的性子,能出什么事儿?”
君幼暝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我二哥会不会来。”
柳砚之一听便知道他完全没关注过朝廷的事情,失笑道:“仲晖不可能过来,他上个月才刚继任京兆府尹,还得同时兼任京畿卫主簿,忙得要死,哪来的时间跑漠北来?”
京兆府尹是正三品,君仲晖这升迁速度也是有点惊人。
君幼暝感慨:“怨不得别人说我们家都靠得裙带关系上位。”
“裙带个屁,韦府尹亲自上奏指明要仲晖接任的。再说了,皇后殿下的裙带那能是寻常裙带么?随便掀一下都能把一串人给干翻,谁敢抱?”
君幼暝唔了一声,没接茬儿。他出生晚,比君仲晖君子晴都小六岁,没见过君皇后当年横刀立马所向披靡的模样,印象里他的皇后姑姑一直都是温和随性的,对他格外温柔疼惜。
柳砚之抱着君狸奴,发现他好久没说话,轻声问道:“怎么了暝儿?突然想家了?”
“还好啦,也不是很想。”君幼暝把下巴压在柳砚之肩上,眼帘半垂,“一点点而已。”
君幼暝的抑郁症虽然没怎么发作过,但到底是没痊愈,感情接收很迟缓,不恋家,不会想家人,如果不是茯苓和舒乐安天天提醒,他甚至连一封信都不会给家里写。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冷漠得可怕,可心里惊惶了一会儿之后,依旧对家生不出更多的感情和眷恋。
卧在旁边的杏林三号看着面无表情地打蔫儿的宿主,叹了口气。
太子到静边城来是机密,放出的风声是太子南下代替天子微服私访,也派了人乔装打扮做出太子和太子妃南下的迹象。而正版的太子在暗卫的保护下,带着刚娶进门的太子妃,旅游一般慢吞吞北上。
太子北上的速度是真的慢,君幼暝早吩咐人在将军府里收拾出一处院子,给太子夫妻俩住,左等右等,从烈日炎炎等到了暴雨倾盆,又从暴雨倾盆等到了晴空万里,都没见人来。
这速度也是没谁了。
君幼暝摇摇头叹息着,也不管这件事了,在柳砚之去军营忙时,也出了门,去医馆坐诊。
这天是学生们的休息日,君幼暝在将军府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了东西去到医馆时已经是午后。
医馆前堂刚把他的就诊号码牌放出来,便有蹲守许久的人涌进来挂号,二十个号,一眨眼便去了一半。
好几个都是老熟人,风湿腿痛之类的慢性病,病情变化不大,就诊过程相对简单,不过得施针治疗,稍微花点时间。
送走了一群眼熟的老病人后,医馆里来了一个陌生的新病人。
那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穿着素净的白衣,和一件轻薄的浅青色竹叶纹罩衫,看着文静又清爽,人却长得不太像中原人,眉眼深邃,高鼻薄唇,一双灰蓝色丹凤眼,俊美得略有几分野性。
“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君幼暝心底思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当椅子上坐着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漠北城里人。
“岳北野。”青年轻声说道,抬手把手腕放在脉枕上,“二十一岁。”
“有什么不舒服?”
“疲倦,没有力气,睡不安稳,”岳北野的嗓音轻而缓,看着便是一副气虚样,双眼望着君幼暝,眼底隐约有暗光潋滟,“还很容易头痛。”
君幼暝给他把过脉,看过舌象,又仔细问诊,用单片眼镜扫了一眼他的大脑,最后低头一边写医案一边道:“你没生什么病,头痛可能是睡不好导致的,也可能是被人气多了,肝火上扰。不过你脾胃有点虚寒,所谓胃不和则卧不安,胃不舒服也会影响你的睡眠。待会儿我给你一张注意事项,忌口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办,想不想调理好由你自己决定。药我先给你开五天的,调理一下脾胃,五天后再过来复诊。”
“嗯。”岳北野低声应着,目光从君幼暝脸上慢慢移到他手里的铅笔上,眉梢不着痕迹地轻轻挑了一下。
他垂着眼帘,借着睫毛的遮掩,目光瞥到君幼暝身后的茯苓和舒乐安两人身影上。
“好了。”君幼暝刷地把盖好章的药方和医案交给他,“拿去到隔壁药房去取药,注意避风防寒,饮食方面看我写的忌口,自己遵守。去吧。”
“好。”岳北野抬起眼帘,微微笑了笑,接过两张薄薄的纸,“谢谢大夫。”
他道了谢,便起身走出诊室,身姿颀长挺拔,连背影都比旁人好看得多。
岳北野是上午挂号的最后一个人,看完他之后君幼暝便可以收工了。但君幼暝没急着走,把口罩解下来,托着下巴蹙眉沉思。
“少爷?”茯苓轻声询问道,有些担心起来,“怎么了?”
“刚才那个病人,叫岳北野那个,”君幼暝抬手从怀里摸出一串暗红色的菩提子佛珠,拨动了一下,“我闻到他身上有种……有种……该怎么形容呢?”
君幼暝努力措辞,努力了半晌,放弃了,“算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这人肯定不是大炎人,茯苓,去查他。”
“查过的,”茯苓道,“上次在清歌山庄,您让我查的人便是他。”
君幼暝早忘了这回事儿了,茯苓提起时才想起来,原来是那个混血的商队少东家。
岳北野的来历没查出什么问题,君幼暝拨弄两下菩提子,摇摇头,心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