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日常一水
月巫在屋顶上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他怀里抱着的月晷正在发光,仿佛天上的圆月已被他揽下,囚于怀中。
“哼?”月巫轻轻笑了笑,“这是喝醉了?”
舒乐安和茯苓如临大敌,柳砚之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大冷的天坐在房顶上,也不怕病死?月巫大人好气魄。”
月巫从房檐上轻盈地跳了下来,靴子踩在青石细雪上,“当世两位神医都在燕都,我怕什么病呢?”
“神!经!病!”君幼暝忽然大声道,把柳砚之都吓了一跳,“神——经——病!”
月巫不知道神经病是什么病,但看柳砚之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词,说不定还是骂人的。
他倒不生气,其实他的脾气也不怎么好,但面对君幼暝时总有十二万分的耐心和宽容,笑了笑,对君幼暝温声道:“我带了月晷过来,你要看吗?”
月晷对君幼暝显然也是有影响的,柳砚之能感觉到背上的世子爷按着他的肩膀支起脑袋来张望,但或许是脑子有点迷糊了,没张望多久便又软绵绵地趴下来,小声嘟囔说看不清,不看了。
君幼暝好奇心很薄弱,几乎没有好奇心,月巫愕然片刻,又笑了起来,道:“那我抽空做个小点的月晷,送给世子爷,好不好?”
“不好!”柳砚之断然拒绝,态度十分强硬,“鉴于你曾经对世子爷做出的不利举动,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比较好。不要以为你在燕都,我就不敢揍你。”
“你也不要以为,在燕都没有狼群,我就揍不过你。”月巫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指尖在月晷上轻轻一点,勾出一缕琥珀色的清辉,抖落在夜风中,“也罢,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与世子爷重修于好。”
“嗤,谁和你好过?不要脸。”柳砚之嗤笑一声,看着月巫抱着月晷步入黑暗,很快便消失在巷陌之中。
柳砚之眼神阴沉沉,背着呼呼大睡的世子爷回君家的路上一个字都没吭,舒乐安和茯苓都没敢触他霉头,伺候他俩洗漱完之后,便麻溜地吹灯退到外间去了。
君幼暝洗漱时被折腾醒了,这会儿躺在被窝里又睡着了,柳砚之躺在旁边睁着眼毫无睡意,好半晌,忽然侧过身,把君幼暝摇醒:“狸奴,暝儿——君幼暝!”
“干嘛!”被晃醒的君幼暝不耐烦地吼他,“我要睡觉!”
“暝儿——”柳砚之趴在他耳边,撒娇似的小声和他说道,“你不喜欢月巫对吧?”
这句是废话,君幼暝都懒得搭理,侧过身继续睡。
柳砚之不死心,继续凑过去,把他翻过来,使劲亲。
君幼暝酒醒得差不多了,就是困,迷迷糊糊的感觉仿佛有一只大型犬在冲他撒欢舔脸,挣扎了两下也没挣扎开,便干脆躺平了,自顾自地睡觉。
柳砚之亲了一会儿发现人已经睡着了,不甘心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才拉好被子重新躺下,在世子爷耳边碎碎念:“月巫不是什么好东西,暝儿以后可别搭理他……暝儿,暝儿——”
“你再不闭嘴就滚出去!”
柳砚之又被吼了一顿,讪讪地闭上嘴,想了想,感觉发脾气的君狸奴还真可爱,忍不住把人扒拉进怀里,抱着亲了两口,才闭上眼睡觉。
月巫对君幼暝的执着给了柳砚之危机感,好在君幼暝对月巫没兴趣,像一只娇气精贵的猫大爷,给柳砚之的全是白眼,而月巫连他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如今边境基本安宁,回家过年的几个将军们也可以在家里多留一段时间,君二爷和君孟曦都准备二月上旬再离京,而柳砚之则是二月初三和北狼的使臣团一起出发去漠北,君幼暝自然也是跟着柳砚之一起走的。
燕都没有漠北那么干冷,君幼暝呆着舒服,偶尔也会出门到百华堂,和陈婧娴一起坐诊。
君幼暝之前自己开的那个医馆如今已经并入百华堂,陈婧娴便是在这边坐诊。
陈婧娴主要看的是妇人病和骨伤,平时遇到的疑难杂症也不多,她看不来的便留在住院部,请君老爷子或者太医院闲着的太医过来,大家都看不来的,便先琢磨着治,然后留着医案,给君幼暝看。
君幼暝远在漠北都收到好几次医案,远程提供了治疗思路。
如今还是在正月里,天寒地冻的,但生病的人也不多,一些小小的伤风感冒,自己在家喝两碗姜汤便完事,也不需要特意跑出来找大夫,百华堂还是比较清闲的。
陈婧娴裹着厚厚的貂裘,抱着暖炉和君幼暝聊天,聊她给红雪营的女子军们看病时遇到的疑难杂症。
聊着聊着,他俩便说到了剖腹产。
“唉……并不是谁都有子晴姐那样的魄力,敢让别人剖腹取子的。”陈婧娴叹着气,“我遇到的那两个,都没同意让我剖,最后大的小的都没活下来。”
“这也没办法。”君幼暝喝着他最喜欢的奶茶,呼出一口气,“他们没纠缠你吧?”
陈婧娴一笑,道:“没,事先签好同意书了,没敢对我怎么样,何况我还是郡主呢,身边跟着护卫,他们都不敢对我大声说话。”
君幼暝点了点头。封建阶级就这点好,只要有身份就不怕医闹。
陈婧娴又翻出了一叠医案,和他说遇到过的奇怪病例,“你回来前我诊过一个妇人,肚子像有孕,并且也已经好久没来癸水,可大约两年多了,肚子还是四五个月的模样,也没生出什么。她家里人说她怀的鬼胎,把她赶了出来,她自己来到这儿找我看诊。我诊的脉象不是孕脉,但摸她肚子时确实能感觉到是有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