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145 你跟他马上分手
汤雪松一言未发坐在旁边。
这个中年男人眼神涣散，背脊微微弯曲，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连双鬓都长出了几根白发。
他年轻的时候看过同性恋的报道，有过很简短的了解，只知道在国内属于边缘化群体。
他从来不曾想过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亲儿子汤杭。
汤雪松表面上比想象中要平静，听着甘新梅泪流不止的埋怨，他更加沉默。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汤杭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对方早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大人，不仅学习用功，知识积累也比他们夫妻俩多得多。
汤雪松在汤杭站到他们面前的那一刻，忽而感到了一种被时代丢弃的无力感。
其实他跟甘新梅与这个世界早已经断裂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而这些都在汤杭的掌握之中。
所以他们能阻止汤杭什么呢？聪明的人在感情里应该也不至于太笨，他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汤雪松尽量去说服自己，可是每每想要宽容大度的表态，那话语都无比难受的哽在喉咙里。
他安静得仿佛连气都不喘，其实内心欲言又止，半晌，双手压着膝盖站起来。
汤雪松跛着脚走到阳台去透气，客厅里甘新梅可怜的哭声，汤杭坚定而渴望理解的眼神，都压迫着他的感官。
初春的夜晚六点开始黑，原本放在外面光合作用的植物应该要搬进来了，可原本把它们视若珍宝的汤雪松，现在甚至没有心情多看一眼。
他自觉是个有点窝囊的男人，要不是老城区拆迁，他们永远不可能住在这样的公寓里。
所以他难以选择，一方面不能接受亲儿子搞基，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无力回天。
汤杭心里揪着疼，几乎是跪在甘新梅面前，只希望对方别再哭了。
要是换了以前，这个时间甘新梅应该在厨房里炒菜，整个客厅都是飘香的，充满人间烟火味儿。
而现在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心与心却距离很远，各自有固执的思想。
客厅越来越暗，也没有人过去开灯，任由黑暗淹没他们的脸庞，直到彻底看不见。
汤杭起身去开了灯。
甘新梅坐在沙发上，手里抓着纸巾，眼睛哭得红肿不堪，还在难过哽咽着。
汤雪松独自站在阳台，背影单薄而萧条，仿佛历经沧桑的老年人。
“爸，妈，你们给我一点时间，这件事我肯定会有交代的。”
“你打算怎么交代？！你爸就你一个儿子，我们还攒着钱给你娶媳妇儿，结果你居然……你自己说现在怎么办？！”
甘新梅哭得嗓子都哑了，语气却还是咄咄逼人。
汤杭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对方，很轻声问道：“妈，那你希望我怎么办？”
“你跟他马上分手！以前的钱我们都还给他，以后你们不要来往了！”
甘新梅狠下心来做抉择。
她虽然很感激郑鸿云当初的救命之恩，但是要赔上她儿子的终生幸福，甘新梅百般不愿意，宁可自己做恩将仇报的恶人。
“我当然可以跟他分手。”汤杭慢条斯理地解释，“可是妈，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现在分手了，以后也还是会有下一个郑鸿云。我喜欢男人这一点，它是天生的。就像有人天生喜欢猫，有人天生不爱吃香菜。”
“这怎么可能是天生的？！”甘新梅完全不理解，想起对方很小的时候，“你以前上幼儿园，不是还有女生朋友吗？你怎么可能天生喜欢男人？这是……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啊杭杭！”
甘新梅把自己毕生的词汇量都用上了，只希望汤杭能迷途知返，不要再继续错下去。
“妈，你说‘自古男女才能成夫妻’这句话没错，但这是因为我们国家自古没有同性成婚的法律。可是法律它并不是真理，更不是自然规律，它仅仅是作为我们约束人性的框架，同性恋不是主流，但也绝对不违法。生而为人，我们有权利追求自己所喜爱的任何人和物。”
“你别跟我讲大道理，我听不懂！我只要自己的儿子拥有正常的生活，我难道错了吗？为什么你不能理解妈妈的苦心呢？！”
甘新梅嗓音沙哑得不行，仿佛把口水都说干了，听得汤杭实在于心不忍，便也不再跟她争论。
“好了妈，我们不吵了。但是就算要分手，你也要给我一点时间吧？”
甘新梅见他答应的痛快，心里总算是好过了点。
汤杭用手机点了外卖，大概半小时左右到。
甘新梅哪有胃口吃饭，独自坐在沙发冥想半天，最后扛不住回房间休息了。
汤雪松坐下来吃了两口，父子俩这才有机会好好聊一聊。
汤雪松说：“杭杭，爸知道自己是一个没用的男人。从小没有给你很好的生活环境，你能成长为现在这样已经是谢天谢地祖坟上烧高香了，所以我，我也没有脸去奢求你什么。”
“爸，你别这么说。”
“你听我说完。爸是觉得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跟你妈也确实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男人。我们甚至怀疑自己作为父母，是不是哪里误导错了？但你又说这是天生的，可是我跟你妈的性取向都很正常，你怎么会不正常呢？”
汤杭纠正道：“爸。并不是人多就正常，人少就不正常。爱如果可以跨越生死，那为什么不能跨越性别？我只不过是喜欢一个男人而已。”
汤雪松愣住了，他有一瞬间被汤杭说服。可是正正经经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要怎么理所当然的接受出柜的儿子？
“也许我跟你妈可能也需要一点时间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