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醒来,身边全是人。
凌修杰正在给他做检查,韩佳慧抹着泪给他扎针。
“大宝……”
“在呢。”沈牧易往前几步,让自己进入凌初的视线。
“黄静怡没事吧……”凌初没缓过那股累劲儿,说话软塌塌的。
“没事。”凌修杰收回听诊器,“她轻伤,这会儿在陪母亲。”
凌初浑身酸痛,一看右腿打着石膏,有些慌神,“爸爸我的腿断了吗?”
“骨裂。”凌修杰脸色极其难看,“而且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妈妈你别哭啊……”凌初受不了母亲掉眼泪,“本来我没觉得疼,你一哭我就跟刀子剜肉似的……”
“你剜肉?我才剜肉呢!”韩佳慧气的心都碎了,吸着鼻子用胶布给他固定针头,“谁家的野小子,居然把你打成这样!”
凌初脸上青红交错,眼角和嘴角都破了皮。
他虽然看不见自己的伤,但也知道这张脸一定很吓人。
“大宝,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凌修杰犀利的目光从封铭脸上掠过,“你们在哪儿找到凌初?他又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
封铭小时候就挺怕凌修杰,除了自己的爹,他也就在这个男人面前才会缩脖子。
沈牧易深深看了凌初一眼,暗自作出决定。
“凌叔,我跟您单聊行吗?”
老爷子在跟前,狠捶了孙子一拳,“你就直说吧!”
“不行!”凌初读懂沈牧易的打算,挣扎着坐起,伸长手臂去抓他。
“你躺好!”韩佳慧把儿子按回去。
“爸爸你让我和大宝说几句话行吗?!”凌初固执不放下的手被沈牧易握住。
封铭有心帮这两个弟弟,硬着头皮当说客,“凌叔,要不您先让他们说会儿话……”
“说什么?串通好台词骗我吗?!”儿子身上每一处伤都如同锉刀消耗着凌修杰的忍耐力。
“凌叔,给我点时间。”沈牧易握紧凌初被冷汗打湿的手,“等我哄好他,就去找您。”
老爷子多少猜到了些,而韩佳慧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她见凌初急红了眼,终是不忍心,帮着一起劝丈夫,“先让两个孩子冷静一下吧。”
这时正好有护士来找凌修杰去看诊,面色冷沉的男人静立片刻,转身离开病房。
“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办公室等你。”
封铭把老爷子带出去了,韩佳慧手里还有一堆工作,不能长时间陪着儿子。
病房里很快就只剩十指相牵的两人。
“你想干吗?”凌初努力平静情绪,还是控制不住发抖,“你自己说要等到高考以后的!”
沈牧易松开他的手,坐在隔壁的空床上弯腰撑着膝盖。
“崽崽,我想坦白的不止这件事。”
“你疯了?!”凌初不顾伤痛从床上坐起来,“马上就过年了沈大宝!”
额发垂落,完全挡住沈牧易的脸。
凌初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挣扎。
“我的身世,和我们的爱情,你觉得哪个更容易引起波澜?”
这原本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可现如今,却失去了能脱口而出的答案。
郑云豪是沈牧易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把凌初打到满身伤痛的人。
按照凌修杰的脾气,儿子受伤,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沈牧易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这其中的复杂与纠缠,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所以你就想同时引爆两枚炸弹?!”凌初的身子凉了半截。
“郑言成告诉你真相的那刻,一切都脱离了我的计划。”沈牧易抬起右手,五指插进额发,“接受他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但是现在,我有了其他想法。”
“你……愿意接受他了?”
“我无视,躲避,退让,只希望他们不要搅乱我的生活。”墨黑的额发被五指拢起,露出那张线条锋利的脸,“可你却一次又一次成为被利用的对象。”
凌初注视着那双寒光陡闪的眼睛,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害怕。
“大宝……你到底想干吗?”
“你不用把自己掰折,因为我会把他们折断。”沈牧易起身,走向瑟缩后挪的人,“你永远是我的软肋,唯一的底线。”
凌初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恍惚间被抱入怀中。
“崽崽,你听话,乖乖等着我,好不好。”
沈牧易的嘴唇就贴在凌初耳边,低沉的嗓音如同空谷回响,让人为之心颤。
“……不好。”凌初抬起伤痕累累的胳膊抱住他,眼神失序,慌乱无焦点,“我不要这样……沈大宝我不要这样!”
沈牧易知道他害怕什么,却没有半点妥协。
“你相信我吗?”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凌初抱紧他不敢松手,“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不行吗?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其他办法的!”
封铭敲门而入,看着相拥的两人不知该怎么开口。
“凌叔跟老爷子……已经去办公室等你了。”
沈牧易反握住紧扣他在后背的那双手,指尖轻揉着骨节。
“崽崽,我保证不会离开你,乖,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