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匪死死地拽着陆刃,那血雾已经在往他身上蔓延而来,他知道如果自己被这血雾吞噬是什么下场,现在陆刃已经切切实实的告诉他了。
“磁度信条。”他说,“宋匪,磁度信条,你得把它毁了,毁了它。”
毁了它,杀了我自己?
“放心,我陪你,我一直说话算话。”陆刃说得很艰难,毁了它,你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宋匪轻笑,“陆刃,你怎么挺傻的。”
“方草。”陆刃不顾宋匪的话,直接喊了一声。
方草闻声看来,却见那两人都在血雾中,公主就像吸血鬼似的红了眼,咬紧了唇。
云秀见此骤然飞身而上,将公主狠狠扑倒在地,尖利的指甲捅破了云秀的肚子,她不管不顾的转头吼道,“动手。”
方草比谁都明白磁度信条落在公主手里的结果,当即也不多想,手中出现了一个仪器,看样子竟是要直接在这里给宋匪来一场野外手术。
这一瞬宋匪别的也没多想,只觉得自己的死相恐怕很难看,有谁被掀开头盖骨还能好看的?
宋匪这一刻异常的坦然,他看着陆刃的眼弯了弯,带着诀别的意味。
陆刃转头去看方草,旋即瞪大了眼,“不要”两个字就像梗在了咽喉,怎么都没办法说出来。
“想毁了磁度信条?”公主的声音骤然传来,她一把掀开云秀,飞身朝宋匪掠来,“做梦。”
她话音一落,方草手里的东西猛然朝宋匪掷来,刺眼的光亮四射,将黑欲黑的天被照亮,所有人所有异怪都停止了动作,那些异怪就像被电击中浑身抽搐,接着就像被吸走了全部力量似的齐齐萎靡了下去,瘫软在地,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滩粘稠的液体。
“方草,那是什么?”总指挥一把狠狠扣住方草的肩膀,方草死死地咬着唇,看着那光芒中心点朝宋匪的方向飘,直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宋~匪!”陆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身上几乎是皮开肉绽,公主的血还在从他身上抽离,而公主的头发在遇上那光的时候骤然间变得雪白,眸色赤红。
“方草~”她恨恨地喊了一声,旋即整个人宛若疯魔般朝方草扑了上去,竟是连磁度信条都不顾了。
“你做了什么?姐姐,你做了什么?”公主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意,可方草就像没看到她似的怔怔的看着那道光亮,轻轻地说了一声,“卉儿,结束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不能结束,怎么能就这么结束?”公主的声音带着慌张,“姐姐,你不想活了吗?你想死吗?”
方草转头目光疼爱的看着她,“卉儿,我们本来早就该死了。”苟且偷生了千百年,已经够了。
“啊——”
一声哀嚎传来,方草跟方卉猛地扭头,就见宋匪左肩被那道光亮切开,生生从里面扯出了一团幽蓝的光,那光被白炽的光笼罩,撕裂,随即发出一声脆响。
四周顿时陷入黑暗,宋匪死死地拽着陆刃的手,远处大火肆虐,公主膝盖一软,整个人都坐在地上,没有了,这一切都没有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姐姐,你的心真的好狠。”狠到为了那些愚蠢的人类跟她同归于尽,值得吗?他们那么对待我们,值得吗?
“卉儿?”方草整个人都出现了裂痕,残次品的缺陷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她就像被碰了一下的水晶娃娃,一点点的开始碎裂。
“方草!”云秀适应了黑暗后抬眼就见方草的脸上,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均是裂纹,好像下一刻就要碎成千万片。
“云秀。”方草看向云秀,嘴角勾起一抹笑,脸上的碎片就那么突兀的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组织。
那是鲜红的,血红的,就像在腐烂的尸体上抹了一层泥土。
“方草,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云秀哭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耗子他们更是惊诧,几乎废掉半条命的郭教授在看到南无光亮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等他赶来时,方草整个人就像碎裂的陶瓷娃娃,裂痕铺了她满身。
“滚。”公主猛地一把将云秀推开,云秀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别用你们那肮脏的手碰她,你们不配。”
公主言语激烈,看着慢慢将她包围的肖练等人,她以为方草就算要毁了磁度信条也不会用自己的命来换,是她天真了,她以为只要拿到磁度信条,让这些人为曾经的他们陪葬然后离开地球,他们两姐妹找个谁也不认识她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就行,是她太天真了,是她太天真了,她以为她不论做过什么,方草都会认她是最亲的人,她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啊。
“老大……”周濂没有理会方草这边的情况,他老大现在左肩破了一个大洞,陆刃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卉儿,放了他们吧。”方草说一个字,脸上的碎片就掉一块,接着她伸手去拽方卉,却被她直接伸手拍开。
手臂直接断裂飞了出去,砸在地上成了碎片,拼都拼不起来。
接着方卉又连滚带爬的去捡,可是摔在地上几乎碎成粒的手臂,要怎么拼凑,最强的胶水都没办法。
“卉儿……”方草几乎气若游丝,方卉却狠狠地一扭头,“方草,你怎么那么狠?我才是你的亲妹妹,陪你参加实验,陪你完成你的梦想,半路倒戈的是你,后悔的也是你,方草,你对我怎么可以那么狠?”
方卉缓缓站起身,她身上就像镶嵌了无数星辰,随着她的步子,一颗颗星辰落了一路,“你说菲力拉尔救你,可我呢?我就活该被你们遗弃?活该被你们当成垃圾?活该忍受你们的背叛?”
方草没有说话,她的咽喉已经碎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草……”方卉拽着方草的衣领狠狠一摇,方草身上的碎片就像撕碎的纸屑落了满地,血红凹凸的模样很是恐怖。
胡晏跟张梦雨更是吓得不敢动弹。
大火燃得愈发快速,很快就见他们几十人包围在里。
严格被严甚命令去给宋匪修补肩膀,没有磁度信条的宋匪,修补起来很困难,陆刃身上的血还在流着,看的李星胆战心惊,这样流下去,还能活吗?能止血吗?就像每个毛孔渗出来似的,怎么止,怎么止?
“药,严格,药。”宋匪咬着牙说了一声,严格立即从背上背着的包里拿出了绷带跟药,很原始,接着宋匪快速将陆刃身上的衣服剥干净,跟李星还有周濂于渡几人将他身上迅速擦满。
方卉在一旁看得冷笑,方草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说了一句,“救陆刃。”
“救他?”方卉觉得方草时真的天真,她凭什么要救陆刃,凭什么救这些把她们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他们不配,她死,亦或是方草死,这些人就该都给她们陪葬。
“对不起,我爱你。”卉儿,姐姐爱你,不论你做了什么,姐姐都爱你。
把你拉进地狱的是我,让你忍受了千百年孤寂与磨难的也是我,卉儿,姐姐对不起你,哪怕为你做再多都无法弥补。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甚至是连蒙带猜才能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却让方卉的眼红了。
千百年来说承受的一切就像是一场笑话,这个笑话,她却用了自己的命来圆。
方卉看着方草,直接狠心,五指成爪直接掏出了方草的心脏。
她心脏的颜色很瑰丽,是紫红的颜色,上面就像雕刻了花。
心脏离体的一瞬,方草直接变成了一副骨架,一地齑粉,微风吹来,直接洒了漫天。
“方草——”云秀声嘶力竭,纵身就朝方卉扑去。
方卉却猛地一扬头,抓着方草的心脏狠狠一捏,方卉只感觉心脏猛地一缩,接着狂跳不止,好像随时都要蹦出胸腔。
郭教授一看方卉的模样,有些不忍的别开了头,心道:结束了,这近千年的一切,都结束了。
总指挥看向郭教授,又看了看公主,没有说话。
“指挥官!”那边李星发出惊喜一喊,却见陆刃缓缓睁开了眼,公主见此几乎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她说:“陆刃。”
陆刃仰起头没有应声,公主却拉起陆刃的手,把方草的心脏放在了他的手心,她赤红的瞳眸闪过一些什么,陆刃没能看懂,接着就听公主说,“我这一辈子都在为我们活着而努力。”
可方草却放弃了,那么多年的愿望,自她进了模拟战场后就放弃了。
姐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负责索契拉跟阿哈拉,而我就在索冰娜,咱们姐妹连心,毁了这个世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百年,最后你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跟我反目?
我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我把自己的心脏分了一半给你,你却用它救了那个一心想要我死的人的儿子。
姐姐啊,方草啊,我付出了那么多,结果你却让我成了一个笑话,这些人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为了他们能做到这种地步。
“卉儿,我累了。”方草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几年前呢?哦,对了,好像是五年前,在她真正决定启动这个计划之前。
她要找到磁度信条,毁了这个世界之前,姐姐她说她累了,她说模拟战场的人跟她们曾经认识的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都是人啊,是把她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人啊。
可她忘了,千百年前,她们都是人啊。
方卉动了一下,众人将她包围在里面,她伸手抓了一把地上残留的齑粉,轻轻一吹,齑粉随风飞走,迷了方草的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落下,滴在齑粉上晕湿。郭教授走了过去,他蹲在方卉身边,叹了口气,“方草试过很多次让你放手,你从来都没有听过,其实你只要在等等,等到我们把磁度信条集齐毁了,方草依然会跟你一起走。”
天上地下,浩瀚宇宙,你们都可以遨游。曾经的一切承诺都还算数,远离这个让她们恨极了的地方,随便去一个什么地方,只有她们两个人,方草早就做好了偷龙转凤,完成了她们就会离开。
只要毁了磁度信条。
可方卉的执念太深,深到方草怎么都改变不了,方卉太恨人类了,却又很爱人类,因为她们曾经都是人类啊,在她的印象中,人类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能不择手段的人,承诺过随时都能出尔反尔,那些出尔反尔的人没等她醒过来就自己去见了阎王,那些恨,那些怨,在她心里成了无法割舍的执念,到头来得到的又是什么?
方卉没有说话,大火肆虐地愈发疯狂,树也燃了起来。
众人都没有动,也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动,方卉他们得防着,还有陆刃的问题……
骆笑云突然靠近了严甚,侧头在严甚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严甚猛地瞪大了眼看向周围,却见以方卉为中心,四周突然升腾上了一种不易察觉的红色蛛网。
“大家小心。”严甚吼得很大声,众人闻言齐齐朝他们看来,就见遍地升腾上了淡淡的血雾。
方卉看着他们带着蚀骨的疯狂,接着就见那些血雾在空气中“砰砰”炸响,宋匪俯身狠狠地抱着陆刃。
大地开始震动,一条血色藤蔓从他们之间刺了出来,陆刃狠狠地将宋匪推开。
大地开裂,众人就像漂浮在水中浮木上,渐渐被拉远。
“陆刃——!”宋匪大叫一声,却见陆刃整个人都被包围在大火中。
“宋匪,走。”陆刃在火中站了起来,他在火中深深地看着宋匪,看着他为他焦急,眼中的担忧是他从未见过的直白。
“你们去死吧!”一声大吼传来,就见公主凌空,手猛地一捏,整个空间都像变形了似的扭曲起来,郭教授被总指挥拉着,直接塞给了旁边的严甚。
严甚:……
他看着总指挥直接朝宋匪跑了过去,却在快要靠近时裂缝逐渐变大,底下是泥淖般冒着烟的东西,升腾的黑雾就像来自地狱,张牙舞爪。
“总指挥,你快回来,这些泡破了的话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郭教授声音焦急,严格闻言却愣住了,“这些泡泡有毒?”
“必死的毒。”郭教授实话实说,严格立马就怂了,转头看向自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