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啥玩意儿?”听完宁清衍的话,沈霖舌头打圈儿的差点儿没咬着自己。
天凉了,湘苑外那棵体貌粗壮的大银杏, 枝干上挂着的叶子早已变得一片金黄璀璨。
宁清衍手捧一杯热茶, 细白的指头扣住杯身,茶面缓缓朝上冒着热气, 他内着月白色锦袍, 肩上披着一件儿玄色织锦羽缎斗篷,站在那窗前,面朝外,沈霖还坐在身后动手添茶, 因为太吃惊所以热水浇到了手上,疼的自个儿呲牙咧嘴忙扯过袖口子来擦。
宁清衍回身,他坐回那软椅上, 伸手将茶杯放下,“你觉着如何。”
“九爷,您没发烧吧。”沈霖手背红了一片, 本来正忙着擦, 又听人问了一句,自是没个好气,“我对这事儿是个什么态度您还不知道?扭头来问我,您这是给我找不痛快呢?”
“蓉绣如今孤身一人,这么跟着本王也始终不是个办法。”
“那您送她走呀。”沈霖急的不行,他直道, “这苏家,那唐丰,九爷,不说多了,苏家那事儿您要是不横插这一杆子,我估计那苏姑娘这会儿跟唐丰指不定夫妻恩爱,三年抱俩了都。”
“胡说。”听完沈霖的话,宁清衍倒也不恼,毕竟他是真愁,沈霖这般反对的理由他懂,但因为自己太想要做这件事的原因,所以才来认真求助,“九郎于蓉绣只是兄妹之情,再说苏家的事儿,若非因为本王,又何至于闹成这般,当时无论如何也该带她离开,一时心软酿成大祸,是本王的问题。”
“九爷,您没事儿吧。”
“你看这法子如何。”
“如何?”沈霖反问一句,若不是碍着这祖宗脾气也不好,他今儿个真想掀这一回桌子,手指头都扒上了那桌沿,又愣是咬牙把这气儿给强按了下来,只换了拿手指头去拍那桌面道,“不如何,不是,您老问我这话之后您脑子就不先转悠两回?”
“转悠过了。”宁清衍低头笑着,“可本王还是想娶她。”
“没人拦着您呀,不就是个女人,欸,我说,您要纳她做妾,收她做侧,谁管得着您?”
“本王说的是,娶。”
着重咬了那个‘娶’字,沈霖愣住,脸色再垮下来,他侧过头去,倔强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不行。”
“蓉绣是个好姑娘。”
“她好不好我都不跟您争了,就单拿着身份说,且不说她们苏家以前辉煌的时候,这生意人在咱这儿是个什么地位您不可能不知道吧,一商家庶女给您做正妃?九爷,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想找人笑话您呢?圣上他能同意?四爷可巴不得把这姑娘扒干净了往您床上送呢。”
“所以本王这不是想拜托你,给她个身份吗?”
摘了苏蓉绣庶女的身份,让她拜去沈家做干女儿,苏家地位不足以匹配,但沈霖他爷爷和父亲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自己若是娶他们家的姑娘,那这事儿便是合情合理也合乎规矩。
沈霖是彻底服气了,他只按着自己的额头道,“九爷您别开玩笑了。”
“本王没同你玩笑。”
“您是真的对皇位半分兴趣也没了?就为了个姑娘?”
“.....................”宁清衍沉默半秒,他道,“本王对皇位,本来也没什么兴趣。”
“您没兴趣,可就算您不争,四爷他能放过您?”沈霖一激动,便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九爷,咱们这身份,不说您了,就连我,我能想娶哪个姑娘就娶哪个姑娘吗?咱沈家现在已经站在您背后了,您让苏姑娘入沈家,您再娶她,这事儿办的有什么意义?”
“娶林家小姐就有意义?”
“废话,那姑娘一进门,姓林的就是您老丈人,他能不帮着自己女婿跑去帮四爷?”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能将他拉拢过来。”
“人姑娘就喜欢您。”沈霖气的直撸袖子,顾不得这天儿冷,他直热腾的自个儿都快要直接原地爆炸,“不是,九爷,您图什么呀?娶个姑娘就能解决的事儿犯得着这么折腾?”
宁清衍垂下眼,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真要问他图什么,他倒是也不图什么,就是,就是舍不得再让那姑娘受委屈罢了。
苏家一夜遭难,唐丰为了救人连自己老爹的乌纱帽都搭了进去,真要比起恩情,宁清衍并未觉得自己比人家做的更多,甚至在苏蓉绣回头来求救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在某个瞬间是有产生过退缩的念头。
不想蹚这滩浑水,是当时最真实的想法。
可即便做成这样,苏蓉绣从头到尾也没有怪过自己一句,宁清衍心下是有歉疚,如果那姑娘打骂几句或许还能更好受几分,可人家偏是什么也不说。
临近十一月,北方皇都城的天气已是寒气逼人。
宁清衍独自拎着灯笼走在这街边,道上两旁来去的姑娘们个个都披上了厚重的斗篷。
四年一次的花灯节,苏蓉绣倒是运气好,一来就碰上了。
昨夜二人纠缠闹腾一番后,入睡时便不再如以往那般各躺一侧,宁清衍伸手将人揽进自己的被窝里紧紧抱住,姑娘家身娇体弱,小小一团裹挟着凉风就这么扑进了他的怀中。
“冷吗?”宁清衍埋在那一头秀丽发丝间问她。
苏蓉绣试探着伸出自己的小手抱住对方摇头。
宁清衍道,“再过几日就更冷了。”
苏蓉绣问他,“皇都会下雪吗?”
“每年都会下雪。”
“那皇都的雪大吗?厚厚一层?白白一片?走在上头能嘎吱嘎吱响的那种?”
宁清衍轻笑一声儿,他往后退了些自己的身子,手指头撇开苏蓉绣额前的碎发,看人姑娘亮着两颗大眼珠子巴巴望着自己,便晓得她是喜欢雪的,虽是不知道为何,但宁清衍身边儿认识的十个南方人里头,至少有九个半都是喜欢皇都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