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绣。”宁清衍轻轻喊了她的名字,这才抬手示意屋内的另外两个人先出去。
唐丰低头,像是失望,只待沈霖从屋内出来的时候才拽着他的袖口一起离开。
苏蓉绣还在反复问着宁清衍,“告诉我你不会这么做,你说,你告诉我你不会。”
“蓉绣,你先冷静一些,你听我说。”
“我不能冷静,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一步,你告诉我要放过他们?那我二哥算什么?我二哥他就白死了吗?”拽着人衣襟的手指头愈发用力,苏蓉绣脸色难看,手指节也跟着一块儿泛起惨白的颜色来,“你知不知道二哥死掉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说服自己活到现在的?我那么相信你,我那么,我怀疑全天下所有人,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现在却告诉我,这所有一切的努力,不过是为了让你能往上走才铺出来的一条路,你告诉我,我二哥就是白死了,你告诉我,我二哥的命就是不值钱,甚至不止是我二哥,或许我的命在你眼里,也一样不值钱吧。”
“我没有这样想过。”
“那凭什么?就因为他出身好?就因为他是四王爷?因为他有人疼,有人爱,所以我二哥就是个孤儿吗?”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是?”苏蓉绣崩溃大喊,“是不是要等你登基,是不是要等你巩固朝纲,是不是要等你把人家背后的势力像拔钉子一样,一根一根,花个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让他们对你再也不存在任何威胁的时候,我二哥甚至才有那么一丝丝机会能够与入土为安?”
眼底蓄起一些不敢置信的眼泪,苏蓉绣推开宁清衍,她道,“宁熠,我真是到死也不敢相信,你是这种人。”
冷不防遭人推开四五步,宁清衍背脊撞上身后的烛台,灼热痛感顺着背脊撩过自己的肌肤,烛台倒落在地上,砸了一地的蜡油。
“蓉绣。”
“骗子。”扯过腰间还挂着的那枚玉佩,半分不留恋,眼底尽是被人欺骗过后的愤怒,苏蓉绣将那块儿说是‘九爷以后走哪儿都罩着你’的信物狠狠的砸在地上,“这些话一直不想说,可当初若不是因为你,陆家人怎么可能会盯上我二哥?对,你们王侯将相的命就是比我们这些普通民众珍贵,我这种卑贱的,庶出的女子又怎么能配得上你,做妻?九王爷,是民女逾越了,像我这样的身份,连给您提鞋都不配呢!”
“蓉绣,你听我解释。”
“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就算小狗被你打死骂死,我也绝对不可能来多看你一眼。”苏蓉绣笑着,“小狗死了就死了呗,反正他本来也是要死的,他那么卑微下贱的一个奴仆,哪有资格在这么高贵的世上活着?我二哥又没背景又没地位,连跟谁成个婚的决定他都做不了,他怎么配在这世上活着”
“只有你们,只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室、贵族、宗亲才有生存的权利。”抬手指向面前的人,苏蓉绣连眼泪都顾不得擦,“我怎么会相信你。”
转身往外跑去,宁清衍刚追了两步,看见唐丰跟着苏蓉绣一起离开的背影后,他又突然停住了脚。
沈霖许是因为赶路太累,他靠着门板边坐着休息,也是没了再起身来的力气。
宁清衍低下头,他伸开自己有些发抖的手指头,伸开,再握紧,再伸开,再握紧。
玉佩被砸成两半,带着些委屈的躺在僵硬的地面之上,宁清衍弯腰去把东西捡起来,他将两半玉佩合在一起,却又明显可见断开的裂痕再也没办法完整的合在一起。
苏蓉绣说,“活了这么久,我想过会被人背叛,想过会被人欺骗,想过有人来,也想过有人走,可独独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他。”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宁清衍走的时候雨势也毫不见小,他交给唐丰一封空的公函,右下角处盖了印鉴。
“把这个给林瑟,案子如何判由他来定,公函写好后,不需上送刑部审批,直接以本王的名义交进宫中。”
唐丰伸手接过,“九爷,既然决定这样做,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宁清衍伸手拉起自己斗篷的帽檐,他道,“皇权斗争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可怕,照顾好蓉绣,苏家是本王的拖累的,这都是欠下的债,本也该还。”
“九爷。”
宁清衍不语,他携着沈霖一起冒雨走出屋檐外,两人一人拉了一匹侍卫送过来的骏马,轻巧一个翻身跃上马背,直一扯缰绳,马儿扬起前蹄快速的带着这两个人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