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好事多磨
他那样坐在他躯体的旁边，坐了那么久。
原本他早已应该去善后，去处理妥帖种种。
但若是这躯体中，再度恢复过来的还是那个他方才心心念念的人呢？若是在这躯体的轮换之中出了什么差错，让他能够再度见到那个人呢？
若他醒来，他不在。那他会更加后悔。纵使这对于老师来说，未免有些薄情。
但他还是小看了所谓差错，所谓意外发生的几率，在床上那人睁开双眼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等不来那个人了。小时候自己被人抛弃，后明白事理，孤身一人处处算计，在这皇城之中好不容易迎来了某种程度上的重新出发，却也亲眼看着自己所珍惜的那人离开。
他原本没有这么深切的感觉，他只是疲惫，哪怕他猜得到皇权移位已是定数，却觉得自己落魄，心中空空，失去了那个凭着直觉来不顾一切喜欢他的人。
被喜欢，真的是一件很珍贵的事。从前的他不知何为被喜欢，年幼时他以为养育之恩是喜欢，却不知是筹码；长大一些的他以为老师对他是喜欢，却不知是利用；直到遇见周洱，恍惚间如同大梦一场，失去后，才晓得这是被喜欢。
被喜欢的时候，只觉一切是理所当然，还肆意闹了脾气，现在回想，自己在那时便也喜欢上了他。却不知是喜欢，只当自己遇见了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有趣的人，把好感当好奇，把吃醋当厌倦，把永远享受自己在那人那里的特等优待视为理所当然。
他以为周洱会永远等他，便一拖再拖。他这些年学着如何辨别人心，如何算计，如何打斗，却未学到一丝的对自己坦诚。
周洱将沈星休息处的房门关上，定了定，起身奔向皇城。
眼下能做的，无非就是这个公道，他势必要帮周洱讨回。
皇城中心，云深攥着欧阳青的领子，施展轻功，将她丢入了正殿之中，从始至终没看手中凄婉动人的柔弱女子一眼，手上力道不减半分。
“可笑，我如今还期待着什么。”欧阳青空洞着眼神，任身子沿着装饰华美的墙缓缓滑下，身上伤口渗出血陷入墙上金漆制成的龙形纹饰凹槽内，发出幽幽的光，显得格外凄怆。她倒不再将自己现在的处境怪罪于任何他者，只是觉得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回顾这一切，自己也算是栽在了一个情字上面。
以至于现在一眼就可以望到自己这条命的粗浅终结。
但就算是这样，那个人也没来见她。以前自己玩弄别人的真心实意时，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死在她的裙袂下的才子官兵不计其数，他们死之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眼神中有不甘，有怨恨，有淡然，也有——无奈。当时她不把那些猎物放在眼里，就连最后那一刻也满不在乎，瞟一眼就抛在脑后了。当时满不在乎，眼下在这个时候倒是如同走马灯一般全部浮现在脑海里，闭上眼却越发清晰。
约摸着是报应吧。她不愿将眼睛睁开，只觉得没什么想再看见的了。
“你还活着？倒也好。”熟悉得不带一丝情感的男声出现在她的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