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景心里,如果不是为了帮他脱身,苏愴白会过得很好,无论是莫氏还是沈氏,都不会亏待苏愴白的。他抖着手指打开那封信。
由于瞎了一只眼,梁景必须带着特制的眼镜才能看清信上的文字。
苏愴白从小读书不多,字写得歪歪扭扭并不好看。
但梁景看着却觉得可爱。
像是冥冥之中有了一种默契,信中的内容竟和他的心结对应上了……
苏愴白写道:
“你觉得是你害我坐牢,才不见我的吧?
可那些都是我活该自找的啊……
那你的腿和眼睛坏了,我又该怎么赔你?
梁景,我想见你,
你说过,我可以依靠你的,我只有你了……”
梁景曲起手指,在“想见你”三个字上抚了又抚,又将信仔仔细细地叠好,放在心口的贴身衣兜里。
苏愴白在下一个探监日到来之前,早早地提交了申请,还特意买了件新衣服穿上,去见梁景。
这次,他做好了依然见不到梁景的准备,连信纸都带上了。
如果见不到人,就还是送信!
所以,当他看见玻璃墙后走出来的人,惊讶了一瞬。
“梁……梁景?”苏愴白扒着玻璃,睁大眼确认。
真不能怪他认不出,里面的人胡子拉磴,脸也不大干净,五官都看不清楚那种,还一直佝偻着肩背,垂着脑袋,要丢马路上,怎么看都是个流浪汉,气质和记忆中的那位有着天壤之别。
梁景坐在玻璃墙内,沉默了许久,才低唤出声:“阿愴……”
苏愴白像是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还好是你,我还以为你又不见我,然后他们弄错了,叫了别人来……你变了好多……”
梁景只在玻璃内望着他,也不说话。
苏愴白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你怎么把所有东西都给我了呢?我都帮你存着了,等你出来以后……”
“我出不来了,”梁景打断他,“东西都给你,我没做以后的打算。”
我只想活着再见你一面,见到了,也就行了……
苏愴白两只手在桌下捏紧,脸上故作轻松:“探视时间很短的,梁景,你多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以后每次探监日,我都来看你好不好?”
“……”梁景没应声,只是用视线顺着苏愴白的轮廓一点点的描摹,像是要将他刻进心里。
“你说话啊!”苏愴白的声音发颤,鼻子也有点酸涩。
他看见梁景的眼底蒙了一层让他恐惧的死气……
苏愴白勉强扯出个笑:“梁景,我好不要脸啊,为了能进来看你,说自己是你的伴侣……你都不知道,上回你不肯见我,我好丢脸,像是被你抛弃了似的……”
听见这话,梁景的耳朵动了动。
苏愴白凑近了,手摸在玻璃上:“但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吗?你说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
“你不恨我吗?”梁景问,“我害你蹉踣了四年。”
苏愴白反问:“那你呢?在恨我吗?你因为我的任性才变成这样,有恨过我吗?”
梁景摇头:“你救过我,我这条命是你的。”
苏愴白面露喜色:“那就对了!你的命是我的,我现在要你珍惜它,替我好好的保管它!”
怕梁景不答应似的,他又认真道:“你欠我的,我也欠你的,等你回来,我们慢慢还债好不好?互相还!可以的话,用下半辈子还债!”
梁景嗤笑一声:“我这副德行,你竟然许我下半辈子?阿愴,你爱我吗?”
苏愴白没有直接回答:“过去我总说谎话,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现在,我想真诚一些。”
他轻咳一声,耿直道:“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但我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看见梁景有些紧张地坐直了身体,苏愴白掩唇笑了一下:“至于你的样子……当初我在垃圾桶边救了你的时候,你比现在还难看呢!”
青年的笑容好像破开冰川的春日暖阳,梁景感觉到心里被冰封已久的地方出现了裂口,被暖暖地痒痒地搔了一下。
他贪婪地望着眼前释放光和热的青年:“……阿愴,你真的需要我?”
“非常需要!”
苏愴白重重地点头,手贴在玻璃上,像是在抚摸梁景的脸:“梁景,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光,我不会再去看别人了。”
梁景伸出手,隔着玻璃将自己的手掌与苏愴白的掌心相贴:“正好,你也是。”
——你也是我唯一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