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曲澜殇心想,他一定是非常难过的,没有人商量,不敢为自己而活,不敢自私的为自己做一次决定,他的命是雪家给的,他活着的意义是为了雪家,包括他的整个人只是为了雪家独自撑着的,这么久了,他一直没有做决定,一定是很想要这个孩子的。
也是,雪孤寒走了这么久,雪倾城一去没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间,雪家人叫的上名字的,也就剩下雪琉璃了,他姓雪,可谁人都不知道,雪琉璃并不是雪孤寒的亲生子,在别人眼里他是雪孤寒不入流在外的私生子,雪孤寒在的时候没人敢随意议论,雪孤寒走后他不理流言,别人不清楚,可他很明白,他哪是什么雪家人,不过是雪孤寒在外捡的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清楚的弃子,却在雪倾城不管不顾之后,被迫继承了雪家所有的荣耀,也承担了雪家所有的重担,他不曾一刻为自己打算,可即使这样,雪家的旁支对他并不是没有意见,且认可他的……总是带着冷漠的目光,和不屑的猜忌。
他从不辩解,默默地做着他该做的事,只是心里也很明白,雪家的这份荣耀若是有一天雪倾城回来了,他总是要还回去的。只是雪孤寒之后,他再也没有了可以说话的亲人,身边没有可以随意倾吐的对象,哪怕他本来话也不多,可即便这样,唯一心疼他的“父亲”也没了,他又恢复儿时的漂泊,孓然一身。
面前是无数为东洛牺牲的雪家英烈,若是没有姬凉川的出现,没有这孩子的到来,他想,将来的某一天,当他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雪家的时候,或许他也能称得上是雪家的英烈,跟这群战死在沙场的先辈一般,得一块木碑,或有人祭拜,时而香火袅袅,时而布满灰尘,可如今轨道确是发生了变化,他跪在英烈的灵牌前,在众多雪家英烈的注视下,浑身冰冷,头不能抬,腰不能直,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愧对雪家,可如今,他却自私的想为自己活一次,满足他小小的心愿……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即使他不待见姬凉川,可这是实实在在的他的孩子,将来某一天他会在他的精心养育下蹒跚学步,喊他爹爹,茁壮长大,或许会成为东洛的一代名将,也有可能像他父亲那样顽劣不堪……
可即使这般,他仍旧想留下这个孩子。
那夜,雪琉璃没有说话,只是跪在所有英烈的面前,时而泪流满面,时而故作坚强,一个人独自跪到了天亮,末了,在众多英烈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个头,低声说了句:“父帅,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终究,他是想留下那个孩子的,哪怕日后他需要承受人前人后的指指点点,哪怕日后他诸事不便,哪怕日后他存有软肋,他还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一个证明他存在过的所有希望。
再后来,孩子又大了三个月,京城传来新帝登基的消息,可坐上帝位的并非姬凉川,按理,当日新帝登基,百官需进京朝见,雪琉璃应该是要上京的,可那时候雪小姑娘在他的肚子里,他根本无法见人,且对于跟姬凉川关系亲近的他进京面圣对他而言并不是好事,猜忌,夺权会伴随着他。
他这一犹豫,七日之后,京城风雨来临,传闻姬凉川手指遗诏回京,新帝恐慌,传人严加誓死严守城门,他本就根基不稳,加上先帝驾崩另有隐情传出,姬凉川再一次明晃晃出现,新帝也就没有了心思再管他这里,那时候的雪琉璃甚至都怀疑,姬凉川出现的时间那么刚刚好,是不是听到他这边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