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4 海啸（4）
94、
“赌今天运气站在我这一边。”
幸运是缥缈不定的东西，弱者最渴望它，而常常事与愿违，饱受不幸的折磨。
周缃噗嗤一笑，感到学生的发言极其荒谬，眼角泪光闪烁，“你能做什么呢？”
她可不是初入组织的年轻人，几十年的研究、临床实验加上高权限可以查询的秘密资料的积累，使她非常明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个客观主观共同存在的事实：
喀哲是一种没有任何额外攻击力的怪物，弱得甚至有些可怜。
他们长相出众，性格懒散，凭借所谓“好运”偶尔获得一些宝物或者无实用意义的珠宝。
[那一个喀哲啊，坐在白腹的野兽的背上悠闲地路过此处，哼着懒洋洋的歌儿。Heh与Bergh争夺七十七天的一匹宝纱便在一阵狂风中吹到了喀哲的肩头。]——《第203号档案》
[我们的祖先落在最后头，身强体壮的种族早两两组好了队，唯独喀哲姗姗来迟……谁也想不到，走在最后的队伍第一个通过考验，不曾受一点伤害！]——《第382号档案》
……
[海柳木的首领和喀哲的头儿大吵一架。海柳木在河边愤怒地踱步，毛发竖张，他的其余五个哥哥的种族都不敢惹他。喀哲发现太阳不再明亮，而喀哲喜欢所有亮晶晶的东西，无奈地拥抱对方，抿着唇轻飘飘道了歉。]——《第407号档案》
对熟悉各种族笔记档案的导师来说，谢宜的发言听起来像是赌气。
到底是幼稚的学生，社交圈太窄，光长年纪不长心眼。
周缃再看一眼护目镜左下角的时间，“唔我不能等下去，小谢，你好像快不行了。”
她准备上楼打断其他解剖手术的进展，因为要挑选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助手，同时避免某些小李派系的教授得知广场上的局势后造反捣乱，所以估计将耗费不少时间才能返回。
那就如谢宜的愿了。
她可不想真变成电影里死于废话和留余地的反派。
想至此，周缃拨动枪械内侧的转轮，枪口改为一柄尖刀，瞄准星陛宁的眼睛试图刺瞎他——
尖刀未能往下动一寸。
谢宜手腕骨折的手以奇怪的姿势紧紧握住尖刀的刀刃，整只手掌血肉外翻，白骨依稀可见。
“你疯了！”
“周老师，这是我……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谢宜面色不改。
“呵，那又怎样？你尽管做无谓的抵抗，我、我只要你的大脑活着。”周缃往外拔刀刃。
谢宜的手被锋利的刀刃斩作两截，长若葱白的手指齐刷刷掉地。
“谢宜！”星陛宁强行睁眼，双目赤红浑浊，而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他的眼皮上，心下大恸。
[程序重启中——39％，请稍等。]
谢宜双手俱废，几次起身都没站起来，好容易趔趔趄趄走到星陛宁身前，下巴和肩颈全是血。
他唯一完好的左手大拇指扣住胸针一角垂在腿侧，轻柔地揩拭宝石表面的血迹。
机械音不断更新进度，实验室外的吼叫和枪声渐渐低矮了。
楼上有一批做完解剖的人正在下楼准备睡觉，时不时发出欢快高亢的笑声。
他们对基地半小时内发生的巨大变故一无所知。
牙齿因为十指连心的疼痛疯狂打颤，谢宜咽下阵阵喘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缃一时被青年不要命的动作震慑住，很快意识到这是可恶怯懦的畏惧感，忽然笑出眼泪：
“小谢，你无处可逃了。你们两都无处可逃了。”
谢宜不再开口。
深红色的血从他手腕和手背的伤口里迫不及待地流出来。
他整个人都在流血，一股股血液离开心脏在皮肤表层大肆割据领地，手臂、胸膛、后背、双腿……鱼鳞似的裂缝密密麻麻往外冒，遍布四肢五骸，然后爬上脸颊与额头。
眉心鲜血如注，挂在睫毛和眼角，沾满苍白的嘴唇，遮掩点漆若星的眼眸与嘴角的笑意。
鲜血逐步将纯白的囚服染成一件红衣，认真展示浑身是血的全过程。
像有一双手拿着刀片随性地将谢宜千刀万剐。
血流了一地，沿着高低地势流淌、洇染星陛宁的侧脸，映入颤动幽深的墨绿色眼眸。
而谢宜的身体从未如此瘦削，隔着血红色上衣能清楚地看见胸腔完整的骨骼形状。
“你、你……”周缃不敢轻举妄动，见谢宜不对劲，举枪对准他，“你是……！”
喀哲最初是没有躯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