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许宴看了一下事先做的统计资料,这里大约有四百多户, 一千左右人。
他们三十多个人要在一个小时内全部通知到位, 平均每个人也就通知十几户就可以了, 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如果顺利的话……
许宴看看左边, 金泽背上背着老大爷, 左手提着一大缸腌菜,右手提着一只半旧的智能电饭煲, 黑着一张脸从山坡上下来。
“我让你收拾行李, 你就给我收拾出来这?”金泽的烦躁透过声音传达出来, “想吃腌菜我回头给你买十缸行不行?这电饭煲都多少年前的了, 逃命带这?”
“不行!这缸腌菜是我亲手给孙子做的, 这电饭煲是我小女儿送给我的父亲节礼物,我答应过她, 无论到哪都带着,你要是不给我带,那我不走了!”
老大爷岁数有点大了,说话又慢又吃力, 可把金泽这急性子给急得抓心挠肺的,恨不得对天大吼三声, 老子不干了!
“小娃儿你动作轻点, 电饭煲里放着我给孙女带的咸鸭蛋,可别弄碎了,要是碎了我就不走……”
“啊啊啊!!!”听着老大爷的碎碎念, 金泽终于受不了了,大叫一声往山下冲。
“啧啧啧,可怜的娃儿哟。”许宴摇头轻叹,一脸幸灾乐祸。
这是不是叫恶人也有恶人磨?看到金泽被老大爷磨得不行,他感觉身心舒畅。
他转头看看右边,赵越正陪着一个老奶奶十分缓慢地走下坡的台阶。
老奶奶拄着拐杖,双腿都在裤管里打颤,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她从台阶上吹下去,赵越不远不近地护在她旁边,急出了一声汗。
“奶奶,还是我背您下去吧?”
“诶呀,不用不用!”老奶奶颤颤巍巍地罢罢手,“想当年,我可是专业运动员,拿过区域长跑冠军的,体力可是杠杠的,就这几个台阶我会放在眼里?”
想当年?那是多少年前啊?您今年多少岁了心里没点数吗?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证明你的体力,我也不是很想看你证明啊!
听着老奶奶气喘吁吁地说着当年的光辉战绩,赵越差点泪流满面。
许宴摇摇头,赵越太乖太礼貌了,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这种时候哪怕是强制的也要先将人背下去,要是一个个都这么磨下去,撤到明年也撤不完。
他一路往山顶走,通知了沿途十多户人撤离的事,周围其他的人家听到动静纷纷走出来看,看到这阵仗,不用他们上门去通知已经自发的开始收拾行李了。
从装备包里拿出一个悬浮扩音器,接通电源后飞到空中,将音量调到最大,戴上耳麦,说话前,先把口袋里的蛋崽拿出来塞进怀里,衣服多几层应该能隔掉一些噪音,聊胜于无吧。
然后小岛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许宴的广播声。
“岛上居民请注意,岛上居民请注意,这里是胜利军团救援部队支队,请听到广播的居民们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收拾好你们想带走的东西,一个小时内到山下集合。
若有无法自行下山的老人家可在收拾好东西后在门口等待,会有我们的战友去接您下山。”
说到一半的时候,蛋崽从许宴的怀里钻出来,跳到了他的肩头,蹦蹦跳跳地特别兴奋。
许宴点点蛋壳,“不吵吗?”
蛋崽在他肩膀上十分高难度地翻滚了几周。
许宴手心贴着蛋壳感应了一会儿,有些无奈,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蛋崽现在这是……高兴疯了。
真是个爱热闹,好动的崽儿啊。
许宴又广播了一遍相同的内容,末了又补了一句,“请务必选择容易携带的物品。”
从山顶可以清晰地看到岛民们的执行力,许宴观察了五分钟,然后往其中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一般人听到这种广播第一反应是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哪怕个别不出来看的,听到周围的吵闹声也会出来看看。
如果都这样了还没人出来的话,那这户人家要么没人,要么住着行动不便的老年人。
眼睛一睁一闭间,穿透各种房子的外墙,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在房间内活动的生命体。
他走到第一户没人出来的人家,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反应,又敲了几声,静静等了两分钟,里面突然出来砰地一声响,随后是物品落地的声音。
许宴看了一眼锁头,锁的内部结构清晰可见,确定是哪种锁后,他从装备包里拿出一个仪器贴到感应器上,快速在仪器上暗了几下,一声提示音后门锁打开。
他快步往里走,在楼梯口看到了摔倒在地的女子。
女子大概在六十岁左右,可许宴却完全无法将她和大妈联系在一起,非要说的话,她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贵族小姐,气质高贵,举止得体,哪怕摔在地上,姿势都挺优美的。
“您没事吧?”许宴几步走过去将人小心扶起。
“谢谢……嘶……”女士起到一半突然小小地抽了口气。
许宴借助双眼很快看到她脚踝上摔伤的地方,那里的颜色比周围明显深很多。
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伤到骨头。
“可能是磕到了没什么大碍。”
女士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画筒,她指着滚到客厅里的另外一个画筒说:“小伙子,可以麻烦你帮我捡一下吗?”
许宴走过去拿起画筒,余光看到上面贴着一个标签,写着“郑弘德”三个字。
女士接过画筒仔细地抹掉上面沾上的灰尘,抱在怀里十分珍惜。
因为爸爸是画家,许宴从小对画就有特别的感情,对于会画画,珍惜画的人也特别有好感。
“您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女士笑笑,“整理好了,走吧。”
女士本想让自己走,可她一瘸一拐的,走得很吃力。
“我背您下去吧。”
“不用。”女士歉意地笑笑,“你们也很辛苦,还是节省一些体力帮助真正要帮的人吧,我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下去就行了。”
如果脚没摔伤的话许宴当然可以不用管她了,不过现在这样,万一出去又摔一跤那更麻烦。
许宴直接在她面前蹲下,侧头笑着说:“在我眼里,您也是需要帮助的人,如果您过意不去的话,就帮我节省一点时间吧。”
女士一怔,莞尔,将手里的画筒交给他后趴到他背上,“给你添麻烦了。”
许宴背着人走出来,大长腿走得又快又稳。
“您的行李就只有这两幅画吗?”
“嗯,对我来说,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两幅画更贵重的东西了。”
是画本身的价值贵重还是意义贵重,这个问题许宴没问,他们只是救与被救的关系,再问下去就过界了。
“说起来,我爸爸也是画家,您这么喜欢收藏画作,说不定认识他哦。”许宴向来擅长调节气氛,敏锐地感觉到女士异样的沉默,他随意扯了个话题。
听到他的话,女士心情好了一些。
许宴没有去看她,却听到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你爸爸叫什么?”
“他叫许心在,是个在我们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家。”
许宴一说完,察觉到女士的身体一僵,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时候,总之先道歉肯定没错了。
“抱歉,我……”
“你是心在的孩子啊。”他没说完,突然传来女士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一些,略有些不稳,“我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亲切。”
许宴一顿,“您认识我爸爸?”
“何止是认识,他还是我……”
“队长队长,南边有情况南边有情况!”
女士的话还没听完,许宴的耳麦里就听到了队员发过来的紧急信号,正好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山下。
许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将女士放下来让边上的队员带她去集中点。
“女士,您先去那边等着,很快会有我们军团的飞船过来接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女士怔怔地点头,“没关系,你忙你的去吧。”
许宴有心多问两句,奈何实在没时间,他催促周围的队员加快速度,指挥他们更加高效的完成任务,自己架着一辆悬浮车往南边去。
女士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才随着队员离开,笑得很温柔。
孩子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长大了,你时常牵挂的儿子已经能独挡一面,你可以放心了,心在。
越靠近南边,许宴心里越不安,加快悬浮车的速度,风驰电掣地冲到了站在那里观察的队员边上。
“怎么回事?”
队员指着那个方向,快速汇报,“我刚才看到那里飞起了一个巨大的浪花,但那之后又没响动了,我无法判断是什么情况,所以让队长你过来看看。”
许宴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靠近小岛的海域中有一大片异常的赤红色,心里隐约的不安感转化为实质。
那么一大片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