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楚淡淡道:“他不叫段钟鸣。”
“……你把他做成了什么东西?”
“自然是有用的东西,”程云楚微笑,“段师弟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草包废物,吃了那么多金丹,元神比本人有用,当时在陈家村,权小友技高一筹,我看他也活不成了,不如给我做些贡献。他活着的时候,我俩走南闯北走了那么多地方,始终都是他使唤我,他这一死,也要换个位置,让我享受享受了。”
他笑容温和,眯起眼道:“我拿了千百种冤魂妖鬼融进段师弟的元魂,才得了这么个好用的东西,只可惜之前师门给的鬼器,都装不下他,我这才想着,要带他出来,给他找个睡觉的地方,谁知好巧不巧,又碰到了二位。这可是件好事,二位不如都留几刻再回。”
这就对了。
全瑛想,程云楚和段钟鸣眼下的状况,和《道家录》上的一模一样。
陈家村收魂失败后,程云楚带着段钟鸣仓皇出逃,却因师兄弟间的间隙,杀害段钟鸣,将其炼为鬼仆,继而伪造假死之态,叛逃师门,竟逍遥到西土来了。
程云楚是知道赤云宗杀人炼鬼真相的帮凶,暗中修习鬼道,没了名门正派的皮子,行事自然是诡秘凶恶,一路下来,想必也杀生无数。全瑛在大漠中第一眼见他,便认出了他,见他功力比起在陈家村时大涨,显然已超出正常修习所得的范围,便知他这些时日来,都走的邪门歪道。
杀人,炼鬼,融魂,继而继续杀人炼鬼融魂,仿佛一个不可破解的死循环。
他放着程云楚这伪君子进仙冢,便是要看看,这混球还有什么花招。程云楚素来笑面示人,动起手来却心狠手辣,不见拖沓,可知他是个隐忍而后发的狠角色,偏偏段钟鸣仗着自己是掌教后辈,趾高气扬,几次三番羞辱使唤他,他笑容满面,并非不记仇,而是等待时机,准备干票大的。
这样的人叛出师门单干,杀昔日同门,全瑛倒是一点都不稀奇。
段钟鸣变成这鬼样子不值得同情,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可怜那些死于非命的可怜人。
至于来到这的目的,程云楚也说了,便是为其中的法宝来。他这几个月来进步神速,心态过于乐观,便想借自己养的鬼,在仙冢中伺机杀人,除掉不利之徒,再坐收渔翁之利。
这本是很好的点子,只可惜,他的真身一开始便被全瑛识破。
经历了这么多事,宋徽安眼下恨透了赤云宗的所有人,陈家村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程云楚所做非人,且还不死,他这回遇见,准要手撕了他。
程云楚对自己的困境全然不知,还以为自己此时胜券在握,见了一旁的散魂,笑得更开心了:“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三魂六魄只剩下一魂半魄,还能活得这么好,想来是很有价值的食材,拿来喂我家的鬼,正好。”
全瑛只想笑他自大无知,却见宋徽安暴怒,好像程云楚蔑视的不是散魂,而是他本人。
“你以为这回还会让你逃么?”宋徽安咬牙切齿,“今天就杀了你这畜生,让你的鬼也见鬼去!”
程云楚却笑得头直摇:“哈哈哈哈,这地下大墓开不了金仙阵,你们又能奈我何?我原本不想先碰见你们的,因为你们还有几分能耐,兴许能找到好物,只可惜,既然你们已经认出了我,我就不能再让你们溜走了!”
说罢祭出法阵,鬼嘶吼不绝。宋徽安也感受到那鬼非比寻常,小心翼翼,仙冢中自带着墓主人的结界,他黑天血海的结界放到这,就不大好用了。
小道童也抽出黄符长剑,朗声道:“竹哥哥,我来助你。”
散魂也道:“二位,我也来。”
“你一边站着去!”宋徽安忽然道,“人家拿你当饲料,饲料一边呆着去!”
居然是关心他了。
全瑛心里又酸又甜,说不出具体滋味,眼见程云楚要上前,便配合着厉鬼的姿势要防御,却觉脚下骤然动荡不定,天崩地裂。
“……怎么回事!”
宋徽安惊叫,放眼望去,整个地宫都在剧烈颤抖。这股震意来自地底,摇得人脑浆都要晃出来了,若非地底传来的带着血味的厮杀声,众人几乎以为是地动了。
不,不是!不是地动!
巨大的裂口将地表撕碎,千万年来都坚固如一的大地转瞬间变为下落的碎片,坠入无尽的深谷。
下坠的过程中,小道童紧紧抓住厉鬼,回头见程云楚带着自己的鬼,正要奋力过来,当下一皱眉,将人拍飞出去。
现在没有时间陪他胡闹,就只好让他直接以命赎罪了。
不知何时,宋徽安和渠征鸣都已经昏死过去。峡谷中没有别的俗物生灵还存在意识,他对宋徽安的昏死全然不觉,竟是因为自己免疫这里的结界。
他们仍在下落,下落至一片无际的红光中。
死亡的寂静一涌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