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议事,自然没有正使走开,副使与麝乐王密谈的道理。百里湛只能当祁诺不存在,专注地将目光落在沈流庭身上,低声道:“阿兄,我原本想不再道别,可你们出城以后,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追了出来。”
“这‘绿瞳’,”他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条链子,“既然阿兄已经原谅我了,那可以重新替你戴上吗?”
他的期盼小心翼翼,沈流庭抿唇半晌,终究不愿给他留下不切实际的幻想,拒绝道:“小湛,这链子我不能再收了。你把它留给你该给的人。”
“在我眼里,你就是……”
她打断他:“小湛,其实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爱,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只是贪恋我带给你的那份温情,错把这种感情当作了爱。”
“不是的。”他的话音变得无力。
“小湛,别着急,你这么优秀,早晚会遇到那个爱你懂你的姑娘。”沈流庭忽略掉离别的愁绪,用力眨眨眼,故作轻松道,“只不过阿兄可能要食言了,当初明明说要帮你在一大片姑娘里挑一个当媳妇的。你不会怪阿兄吧?”
终于,百里湛似乎放弃了,垂睫喃喃:“我永远不怪阿兄。”
瞥见沈流庭眼中的湿润,祁诺眉一皱,温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阿沈,该走了。”
“嗯。”沈流庭轻轻点点头,随他转身之际,最后回眸道了声珍重,“小湛,保重。”
百里湛启唇,却再无一字,只将清俊笑容留作纪念,一如上元夜街市中的无声告别。马车的帘子放下,彻底隔断他的视线。
百里湛紧紧攥着曾留有余温的绿宝石,目送车队渐渐消失在苍茫的绿野,有泪珠无声滑过扬起的嘴角,流入半分苦涩。
他啊,本是生来不祥之人,原以为注定一生与苦为伴。可如今,他用尽幸运尝过了这世间最甜的蜜糖,也拼尽全力追逐过了这世间最纯净的光芒,该知足了,也知足了。
拾伍
九译女令创学馆
使团一行人返回盛安时,满城的桂花香气正浓。
鸿胪客馆中的桂树,就属映月阁院中的年岁最久,枝叶最密。只可惜,繁花依旧,当年在落花中舞刀之人却是难再相见了。
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沈流庭立于树下,抚摸着姬新月托付给自己的银鞘弯刀,眸光悠悠,似在追忆,又似在沉思。
“你在想什么?”祁诺缓步踱到她身后,轻声问道。鸿胪寺中遍寻不到她,他便猜她或许来了此处。
她莞尔往他怀中依偎:“新月公主真的很勇敢。”
听说姬新月是在半月前向兴元帝辞行的。其实她本应早早完成联姻,回到桑姬,却在盛安一待便是两年,不惜蹉跎岁月,百般借故,也不愿择选驸马。只因这王室权贵中的青年才俊再多,终究都比沈栖野迟来一步,再入不了她的眼。桑姬王最终拗不过自己最疼爱的公主,选择妥协,去书兴元帝,其嫡出王子倾慕大兴公主,愿求娶之,恳请改换联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