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帝王心脏当然不可能。”白子墨在我身前坐了下来,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一面说,“杨妃能够有此奇遇,多半还是亏得她本身体质。”
“哦?”我不禁好奇起来。
“书上记载,杨妃至夏日挥汗不止,香汗淋漓,尤其是与寻常人不同的粉红颜色……”
“我出汗时也是粉红颜色。”
其实我也是个前尘尽失的人。
醒过来后,身边便只有一个白子墨,他说我唤洛娥,我就信,他说我俩是行走天下的医者,因我对医书等物的快速学习本事,我也信。
偶然之间翻阅到杨妃的这一个故事,还是在白子墨的书桌上找到的。
因我不觉得他这样的人会看世俗野史,于是本着好奇的心思,我随手翻了翻,却没想到,这杨妃竟与我有那么几分相像。
同样都是记不得从前过往。
而且我这满头的银丝,原以为会是个年迈老妪,却不想面容竟还是十几岁的少女模样。
倒也真有几分青春永葆的意思。
所以我也不禁猜想,“难道我也是个长生不老之人?抑或说我就是杨妃?”
白子墨倒是一点儿情面不留,直截了当打破了我的幻想,说:“杨妃早几百年前的故事中的人物,姑娘觉得,自己有几百岁了,还是说,觉得我生得像个糊弄人的方士?”
“至于长生不老,我倒是活了几十年还没有死过,亦有伤口自愈的本事,姑娘不若来比比看,我同姑娘谁才是长生不老?”
白子墨话说得倒是实在。
我是亲眼见过他受了重伤,几乎性命垂危的地步,但不过几日功夫,竟然就会奇迹般地好转。
是以白子墨在说自己有长生不老的本事时,我是毫不怀疑的。
“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杨妃体质与我有些相似罢了。”我撇了撇嘴,睨他一眼,说道,“而且你若是长生不老,而我几十年后就死了,你不是会很寂寞的吗?”
“是会很寂寞很寂寞。”白子墨强调道,“所以我不舍得姑娘死啊。”
我忍俊不禁,笑说:“所以你不若也用杨妃的法子来给我用用,反正我现在也什么都记不起来,就算再忘一次,似乎也没什么。”
“姑娘想要长生不老,只为了陪我?”
“嘁!”我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人真是自作多情,且不说你去哪里给我找来一瓣帝王心,何况还需阿芙蓉童子心头血这些恶毒至极的药物,纵然你找得到,我亦是不能接受的。”
这些都是我从白子墨那里看到的,是所谓当初杨妃长生不老的秘法,也不晓得他是哪里找得的。
阿芙蓉等药物用在人的身上,几乎是没有人能挨得过去的。
哪怕可以忍受那些药物的折磨,但最为紧要的帝王心却是哪里去寻呢?
一个人只有两瓣心脏,谁会甘愿奉献一瓣出来呢?
玄宗肯奉出一瓣给杨妃,多少有那么几分情谊在的。
而我与白子墨,两人皆是默默无名的寻常百姓,世上哪一个帝王肯给出心脏来啊?
白子墨定定看了我好一会,直将我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打断他的注视。
白子墨方笑:“姑娘自醒来后,在此南境已静养了许久,想来身体已好得差不多了罢。”
我点点头,问:“那你后面打算如何?”
“打算啊……”他似乎陷入沉思之中,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忍不住笑话他,“你干嘛老是学着我摸鼻子,我鼻子灵敏些,可你没有我的好鼻子罢?”
“跟着姑娘学久了,也就成了我自己的习惯了。”
我不再理会他的花言巧语,复将才刚问他的话又再问了一遍。
白子墨这一次答得干脆。
他说:“我听说苍山之上,有一位九公子喜欢撰写奇闻怪谈,刚好我有一个故事想要请他写下。”
“传闻,苍山雪,百里点苍,无关朝暮终年不化,这一次,姑娘要同行吗?”
我虽嗤笑他的酸腐味儿,但终究还是选择和他一同去苍山找寻那位九公子。
我很是好奇,白子墨究竟有什么故事可以让别人写下来的。
去寻九公子的途中,我还遇到过一个人。
确切来说,是一个小孩子。
三四岁的模样,可一见了我,竟直接抓着我不放,还说些什么要我等他,等他娶我之类的话。
我被这小孩子弄得苦笑不得。
他却眼明手快地把我身上的一个珍珠镶玉坠子夺去了——那是白子墨给我的,说是原本是我的贴身之物,我也就一直随身带着。
小孩子很快地从自己身上解下一个络子来,肉乎乎的手指翻飞,几下子便将络子与坠子结成一体。
他郑重其事地将结了络子的坠子重新戴到我的颈项上,说:“你要等我啊,等我回来娶你。”
但究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很快他被人寻到,只一下便被人抱走了。
我看着他那双英锐的凤眼,心里闪过一丝奇妙的感觉,情不自禁解下那坠子来,颇是认真地仔细来回观看。
白子墨便在一旁笑道:“姑娘难道心动了?”
这一次,我没有如往常一般反驳于他,只喃喃自语一般说:“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他。”
其实时间久了,也能慢慢找回些许记忆,有些重要的人事,只要肯想,多半能够想起。
不过现下这情景虽有些莫名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曾在何时何地发生过……那便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因为不重要,所以不记得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