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背对女孩子不敢转身了,怂得像只鹌鹑。
“靠。”郑北北惊了。
临危受命的纪潼双目圆瞪,用吃人的表情回盯不住朝他使眼色的胖子:以后婚我也替你结?!
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胖子收着双下巴催他,嘴里像念经,超度他转瞬即逝的狗胆。
“你们商量什么呢?”季晴杨笑着打量。
“……”
义字当头,纪潼决定豁出去了。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季晴杨面前,左手插兜,右手往前一递,半句多的话也没有。
拽得不行。
季晴杨愣了一下:“给我的?”
“自己看呗,信封上有你名字。”他一别扭就说话没好气。
“给我干嘛呀?”
“……自已琢磨。”
后面观摩情势的杨骁险些晕过去,被郑北北掐着人中救回来。
“我的信……没落款……”他望着北北颤抖道。
挑灯夜战苦抄歌词三百句,信纸都写废十多张才得来的真情实感千字文,到头来成了个代笔的。
这年头连学术造假都可入刑,情书代笔想必也能判得不轻?
纪潼的后背被一道怨念的目光盯得凉嗖嗖的,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手抄在口袋里耍沉默。
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闷笑,低沉内敛,接着是两声压笑用的咳嗽。
他睃眼过去,是女主旁边那位路人甲。
挺拔的背,书卷气的短发,高挺的鼻梁,由少年向男人过渡的轮廓,镜片下泛着笑意的单眼皮,谦和中透着惹人讨厌。
“你笑什么?”他皱眉问。
男生表情明显一顿,随即便是觉得他好玩,好整以瑕地打量他:“你说话有意思,我不能笑?”
口气完全把他当成了小孩子。纪潼他年纪小,火一下窜上前额。
“你当听相声呢?”
他在学校是有名的小霸王,季晴杨虽不与他同班,也知道他不好惹,见此情景急忙扯了扯身边男生的袖子劝和:“予辰哥……”
举止亲密。杨骁白眼一翻,差点又撅过去一回。
那人慢慢收敛了笑,说:“好吧,我没有恶意,向你道歉。不过跟女孩子表白态度最好温柔一点。”
“表白?”季晴杨这才反应过来看看手里的信封,封口的粉红爱心相当辣眼睛。
不过被表白心情总是很好的。她一下子变得羞涩,也没嫌弃上面的汗跟爱心,挺给面子地收进了布艺小挎包里,“我回去会看的……”顿了顿手指绞紧了包带,眼帘撩起来飞速瞥了纪潼一眼,“反正谢谢你。”
“……”纪潼杵在那儿不看她。
“那你们聊吧。”旁边的男生挺识趣,“晴杨,我先走了,之后再想学可以提前一天打电话给我。”
季晴杨一听,涨红着脸又瞟了眼跟她玩木头人的纪潼,咬着唇扭过身:“予辰哥我跟你一起走。”
步行道上的热风扑面,姑娘的裙角轻轻翻飞,小挎包搭在腰后一颠一颠。
予辰哥,这个名字总感觉在哪儿听过。
纪潼出师未捷又被人锉了锐气,逞强地走回好友身边,“走走走回家吹空调,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出来,臊死人了……”
杨骁冤魂一样飘在他身后:“你发没发觉自己忘了句重要的话?”
“有这事?”纪潼还挺自信。
“你他妈忘了说信是我写的!”杨骁跳起来。
“呃,”纪潼气焰低下去,“下回吧,下回我一准儿记得。”
“你给我的爱情陪葬!”杨骁想掐死他。
“行了行了,”郑北北心说闹出人命还得麻烦刑警,一边搂了一个,“急什么?发短信说清楚也就一毛钱。再说胖子你字那么丑,写个板书都吓得人连夜擦了,但凡你们班的谁认不出来?”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治纪潼,杨骁还想继续嚣张,可对字丑这一点却又无从辩驳,终于怏怏噤了声。
三人互相指责彼此甩锅,打打闹闹地朝二中家属院走去。
走到一半郑北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闲闲地问:“对了纪潼潼,你那个便宜哥哥来没来?”
一提到这茬,纪潼原本的笑模样立时垮下来。
三年前他父母离了婚,今年他妈不知怎么跟一个卖水果的好上了,要再婚,他后爸还要搬来跟娘俩一起住。本来勉强算件好事,没想到上个月他妈突然宣布,他后爸跟前妻生的儿子也要跟来。
这位便宜哥哥比他大四岁,之前在外地读大学一直不得相见,是好是赖是黑是白他一概不知,只知道暑假一回平城就要搬了。
纪潼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父可忍子不可忍。来就来,还带什么儿子?
他手伸到旁边拽下片叶子,恨恨地回郑北北:“没有,来了也让我打出去。”
北北一哂:“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谁打谁还不一定。再说面都还没见过,怎么知道人家就不能做你的好哥哥?”
最后仨字引得人一阵严寒。
“狗屁不是!”纪潼将手中叶子往前一掷,连带掷出不屑,“做我哥哥他也配?堂哥表姐我都不爱来往,非亲非故的人搬过来臊白谁?”
他这一张嘴,是叫父母给溺爱坏了。
他亲爸是生意人,外贸公司开得红红火火,从小物质上就没亏待过。后来找了小的另成了家,他妈要强,带着他利利索索从大别墅里搬了出来,虽然没再让他念一年学费几十万的私立,吃穿用度上仍旧没短过他。
因此他从来不要便宜货,包括哥哥。
杨骁从之前的挫败中缓过劲来,接了一句:“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妈高兴最重要,我看你趁早别想跟他对着干的事了。”
纪潼一张好看的脸冷冷的,鼻根深处哼了一声。
“她高兴我不高兴,我不高兴就谁也别想高兴。翻过大天去她也是我妈,不是他妈。想用我妈来压我……”他右脚踢了脚石子,“门儿都没有。”
这回答不意外。郑北北跟杨骁耸肩笑了笑,不再搭话了。
大路连坦途,斜辉耀人眼。又闷又热的七月末,三个半大的少年结伴走在长长的香樟道上,一眼望不到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