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了,就过来看看罢。”相师的声音传来,结束了沈朝风脑子里的天人交战。
不自觉地屏了口气,绕过雕花半镂空的樟木屏风,清秀的少年入得目来——面色病态地苍白着,肌肤却光洁如新,带着一点点叫人怜惜的孱弱。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来,将军且陪着罢。”相师并没有掩饰他的倦态,“属下需得休息一下,昨日之事,改日再谈如何?”
相师确实需要时间来或好好休息一下,或找找法子应付他那个‘隐鬼’师弟。这是‘窥机’门下的事,沈朝风也不好多做插手,摆摆手。星宿袍消失在屏风后,随后门的启合声传来,一切又归于平静。
沈朝风坐下,垂首,拉着黛青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朝风不在的时候,东阁被好生打扫过了,连着黛青一身的血衣连同着被褥都被换了新的,上好的绸缎光华柔软。眼角微微向下一扫,竟是连床榻侧边上的血迹也拭擦得一干二净,泛着光泽。
东阁的三扇窗,只开的小半扇,窗外鸟啼不住,一只黄鸟无意中闯进了内里,啾啾鸣叫着在阁内转悠。
沈朝风突然想起自己的姆妈,总是事无巨细地念念叨叨,以前总嫌她婆妈,总是着眼于细微末节的小事,可现在他却突然觉出其中的好了——心细啊!
若是叫沈朝风亲手来打点这些,他也不会做得比这好。
鸟鸣声突然变得急切,沈朝风仿若如梦初醒般向着焦急的黄鸟看去——原是窗开得太小,一时竟不知如何出去。
沈朝风起身替黄鸟将窗推开,一道黄色的身影飞快地从他眼前掠过,消失在层层白云间。
回得身来,一双迷迷蒙蒙的眸子睁着,带着一点点的水汽。
沈朝风心头猛地一颤,快步过去:“阿青,可有哪儿不舒服?”
“水。”黛青的声音喑哑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感官渐渐从沉睡中苏醒,现在黛青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全身都渴求着水的润泽,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喉咙干得发裂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喉咙上割了一下,生疼。
“先起来一点。”沈朝风一手端了温热的水,一手要去扶黛青起来。
黛青一发力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绵软无力,顿时惊觉不对劲!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借了沈朝风的力,微微坐起来些,便就着沈朝风的手大口喝着水。
“慢些,慢些。”沈朝风轻轻抚着黛青的背,像在安抚一只猫。
黛青微微垂下眼帘,借着喝水的动作,探查自己体内,竟是——只有丝丝灵力攀附在全身经络之上,其余的都空了!灵窍也不转动了…这是…废了么?
“咳咳!”这个惊骇的想法冲脑中闪过,黛青一不小心呛了口水。
“慢些!”沈朝风蹙了眉,手上动作却没停,一下下轻轻拍着黛青的后背。
好一阵喘气,五脏六腑都都呛得生疼,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黛青难受地闭上眼睛,又一次细细感受着体内的状况…
丝丝灵力攀附保护着经络…灵气游走得非常、非常缓慢…灵窍…灵窍并非停止了运转!而是运转速度及不可察,就像…就像灵慧初开时那样!
黛青紧闭着双眼,眉心拧作一团,沈朝风只当他还不舒服,于是脱了鞋袜上榻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让黛青靠在他胸口上,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在黛青左肩,像极了在哄孩子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