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影走出去几步远,便是不得不停下往前的脚步。
不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熹微的晨光倾洒在大地上,留下满地微光。
天仞正站在距离玄影两步远处,周身弥漫着冷凝的气息,哪怕周围并没有跟着其他人,只他一个也足以让玄影冷汗顿出。
片刻无声对峙后,玄影率先开口:“我要走。”
经过这段时间的疗伤,玄影的身体比前两个月好了不少。
哪怕是被废掉的经脉在谢逸潜的亲手疗治下,也变得凝识许多,虽然不见得和以前相比,但借着刚才谢逸潜输给玄影的内力......
对上天仞,玄影自认为还能搏一搏。
赢了自然万事大吉,输了最差也不过一死。
天仞的面色很不好看,他冷笑两声:“你怎么还是不死心?”
一次两次的逃跑,他只能看见玄影愈发艰难的处境,尤其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待在王府不好吗?
天仞向前两步,却是逼得玄影警惕地后退。
见状,天仞终是不再迫近,反而说道:“之前是你自己求着轮值求着守在主上身侧,现在也是你几次三番要离开。”
“这就是你所谓的钟情吗?那你的感情也太廉价了些!”
“但凡你还听一句劝,那你就转身回去,找主上请罪,还能留下一条命。”
天仞平静地说道,目光中所含的深沉看得玄影心凉。
玄影摇了摇头:“不回去,也回不去了。”
“没有什么回不去!便是千刀万剐苟活于世,也总比你天涯海角躲避追杀强!”天仞很是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你今天跑出去了,主上就会放过你吗?”
“普通的影卫想要叛逃出府也就罢了,你和他们一样吗?你身上带着多少瑞王府的机密,你凭什么以为——”天仞轻呵,“主上会放心让你离开?”
“跑都跑了,早便是叛主的东西,还有什么信任可言?”
天仞说得字字戳心,毫不避讳玄影的感受。
只提及“叛主”,玄影的情绪被激起来:“没有叛主!影阁的规矩里清楚地写着,为影是有资格恢复自由的!”
“那你的口舌呢?”天仞不欲和他逞口舌之快,随口一句反问,却是让玄影沉默了。
对,他的口舌还好好地留在嘴里。
玄影沉默了。
天仞见状还以为尚有转机,正待再接再厉把人劝回去,谁知玄影蓦然抬头:“那也不回去。”
“首领觉得,我回去只是千刀万剐而已吗?上次黄魅......别说您没听说。”
玄影苦笑,哪怕时隔多日,再想起当日在暗室里受到的折辱,他也忍不住心颤。
“我不怕死,只怕连死都不能。”玄影说道,“我好不容易等来今天的机会,您放我走也就罢了,不放......闯也要闯出去。”
眼见玄影冷硬不吃,天仞的耐心也快被耗尽了:“这么说,你是非走不可了?”
“是。”玄影坚定地回答。
天仞回以不屑的笑:“那可难办,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你出去?就凭你现在的样子,别说在我手底下逃出生天,随便来两个影卫,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吧?”
玄影并不生气,只淡然地回答:“首领可以试试。”
“你——”天仞被玄影的态度气得心口直冒火,抬手似是要给他一巴掌。
谁知玄影猛抬头,直愣愣地盯着他:“首领分明知道我留在王府里是什么日子,您又凭什么以为我还应该留下来?”
“还是首领也觉得,不管是影卫还是娈宠,亦或是连人都算不上的玩物,只要主上喜欢,我便要听话地顺从?”
玄影的心气也上来了:“之前的我愿意护主上安危,现在主上大仇已报,早就不需要这么多影卫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主上只是看不惯我擅自离府,借口报复罢了!”
他越说越心寒:“就算我留下来,侥幸不死,将来主上娶妻,又要置我于何地?和王妃共侍一夫......我配吗?该是别污了王妃的眼才对。”
“早晚逃不过一死,还不如早些跑出去,好歹有几天逍遥自在!”玄影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眼眶早已经憋得通红,却还是死命忍住了眼眶里的泪花。
玄影不甘心地问着:“我知道本命卑贱,可临死之前,连这么一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我自认侍奉主上数十载,便是当初主上救命赎买的恩情也还尽了,将来被主上捉回来自当以死谢罪,可如今就是想离府。”
“这种被困在床上承欢的日子,我受够了!”玄影低头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再抬起来时还是那副倔强的样子。
不声不响,嘴唇死抿,固执得要命。
玄影被迫承欢的这些时日里,有多少人看尽了他不堪的媚态......
他嘴上不说,却不代表着他不在意,也不是说他不委屈,只是身处奴籍,有什么资格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