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溢出去的血液,不过是在谢逸潜的刻意控制下,一处不碍事的血管崩开,看上去吓人罢了。
甚至是从谢逸潜口中喷出去的血,玄影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作为习武之人,逼出一两口血,还不是再简单不过?
谢逸潜的伤口最多只是让皮肉外翻一部分,大小不过手掌长,仔细算起来,若是叫疼喊痛,那便和无病呻吟一般无二的。
有那么一瞬间,玄影双目放空,只觉得面前一片昏沉。
他分不清楚是劫后余生的欣喜更多一点,还是被欺骗的愤怒更深刻一些。
但不论是如何感情,谢逸潜没有因此受重伤,而他却终究还是把承诺给了出去。
有一种落差是——
你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负了所受的苦难。
谢逸潜正欣喜若狂着,他一把将玄影紧紧地箍在怀里,整个人都在颤抖。
只是他没有看见的是,被他紧紧箍在怀里的玄影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直到一声低叹在耳边响起:“主上,您又骗属下了。”谢逸潜才恍然惊觉,身体一僵,干笑两声。
谢逸潜完全不敢把玄影放开,他再三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自认准备好接受所有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本王......那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知道是我卑鄙,可是小影!”谢逸潜将脑袋后仰,双目紧紧地盯着玄影,“你说了跟本王回去是不是?你不会反悔是不是?”
“对不起,我又骗你......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信信我......”
他这样说着,哪怕言辞再诚恳再卑微,也不得不说,他的话着实有些气人。
再结合他刚才诈骗玄影答应的要求,更是从头到尾透漏出一股无赖的气息。
玄影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笑着笑着,低头落下豆大的泪珠,几滴便将身下地面印染了一大片。
谢逸潜慌得不行,可是任凭他的口才有多好,此时也只剩下默默无言。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换做谢逸潜在玄影的位置,他这时候不反手给撒谎的人一巴掌就不错了,哪来的脸面还求着人家遵守诺言......
谢逸潜一时思绪翻涌,又愧疚自己哄人,又害怕玄影推翻承诺。
而这时,玄影终于开口,他笑着说:“主上,您一直都在逼属下啊......”
他的话语中不带怨恨,也没有任何不甘,就只是平平淡淡地诉说着,将他的所思所想,明明白白地摊开在谢逸潜面前。
“属下想跟你的时候,您逼着属下离开,可当属下在王府待不下去的时候,您又非要把属下锁在身边。”
“后来属下逃开了,您还要追过来,更是非要属下跟您好,跟你回王府,您不觉得,您太霸道了吗?”
玄影歪了歪脑袋,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可毕竟您是主上,您有的是权利任性,而我却没有......”
往事如烟,如今则是重新在眼前回忆了一遍。
别管谢逸潜刚才怎么演,可玄影不得不承认的是,再多的怒气,也比不过被对方护在怀里那一刹那的震撼。
他是被人从小养出来的影卫,尝过诸多苦难,却从没有尝过被人放在心上的酸甜。
尤其是那人......曾经有多么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那是他曾经真真切切爱慕了数年的人。
或许有些命运,那是从出生就注定的,逃不开,改不掉。
玄影总觉得,他的命运便是如此,从进了瑞王府后,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从仰慕小主上,到痴心妄想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到受尽折腾心死如灰,直到如今——
兜兜转转,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在谢逸潜的注视下,玄影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他低垂着的头颅慢慢扬起,抬头望天,暮色苍茫。
等玄影缓了好久,他才拖着疲软地身体,在距离谢逸潜四五步远的地方,屈膝跪下去。
“属下玄影,参见主上。”玄影以额触底,一语毕,终局定。
他不知道往后会如何,可是玄影想着,一个愿意寻他护他的主上,哪怕做不成情人,便只做主奴,也是足以安心余生的。
他抬起头,望着背光的主上,勾了勾嘴角,一双黝黑的眸子仿佛在发光。
......
在谢逸潜看来,整个落晨镇上下,除了玄影最让他头疼,其他再多的烦心事也不过小意思,稍稍动动手指,便能完美解决。
如今玄影终于愿意接受他,哪怕和从前的爱慕还有不小差距,可至少给了他表态。
只当下,谢逸潜觉得再没有不顺心的事情,看谁都是美滋滋。
而在他决心动手下,谢逸潜的身份也不再隐瞒,风家交给当地知府,玄腾两兄弟留一个带走一个,还有那讨厌的李家人,则是爱找谁找谁,反正他不伺候了。
只需半月时间,落晨镇的一切便彻底落下帷幕......
古道悠悠。
宽阔的官道上,一架马车缓缓前行,车架内还时不时传来嘘寒问暖的声音,间或夹杂两句涩然的推诿。
前方朝霞的晖茫倾洒在大地,映得一路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