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沉断断续续的讲着往事。
就是在他外婆去世的那个夜晚, 下着很大的雨。那时他的父母正从海市往这边赶,他们说他们会尽快赶到,让他不要害怕。
沈宴沉记得当时医院人特别多特别吵闹, 可他却觉得安静极了, 他的心很冷。他蹲在墙角,身上还有水在滴, 整个人很狼狈, 动也不敢动一下视线紧紧盯着抢救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 抢救室的门打开, 他冲了过去,医生冲着他摇了摇头。
他耳边嗡嗡直响,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想跑过去看看外婆,但他的腿又麻又软, 根本没力气挪动一下。
在他快要摔倒的时候, 有人扶住了他。
然后他抬头就看到了穿着校服的韩子奕。
他身边没有别的人, 这个医院没有他熟悉的人,他最亲的人已经不能再喊他的名字和他说话了。那一刻, 他心底涌起各种情绪, 他抱着韩子奕这个陌生人嗷嗷痛哭起来。
他身上很脏,哭的撕心裂肺,身上很冷, 身边的陌生人的体温和怀抱是他唯一感到温暖的地方。
他哭了很长时间,等把一切都发泄出来后,他低着头吸着鼻涕小声说了声谢谢, 然后转身去看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的外婆。
他听到有人在那里说他可怜,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叹息,胡乱猜测着为什么没有大人在。
在他父母匆匆赶到, 他们带着外婆离开医院时,他才知道,早有人把他外婆入院的费用结清了。父母询问的时候,人家说是他的同学。
可只有沈宴沉自己知道,他身边根本没有同学。沈宴沉想到那个被他紧紧抱着抹了一身鼻涕的陌生人,但他并没有告诉父母这个事实,而是默认有这么一个同学。
后来,他慢慢接受外公外婆已经彻底离开他的事情后,他根据韩子奕穿的校服去找人。
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他找到地方就看到了光荣榜上韩子奕的照片。
眉目清冷,神色淡漠,是他们学校的年级第一。
那天他在学校门口蹲着等了很久,他想亲自和韩子奕说声谢谢。
他等来了韩子奕,不过在他走上前的那一刻,韩子奕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韩子奕同周文航骑着单车从他身边经过。
后来沈宴沉拒绝回海市,他知道韩子奕要去江城一高上学,他也跟了过去。
一开始只是想当面对着韩子奕说声谢谢,但是总没有合适的机会,韩子奕早就把他给忘了。
对他来说,医院被陌生人抱着痛哭,也许是根本不值得提的一件事。
沈宴沉却不一样,那是他最无助的时刻。
当然,这并不是他喜欢上韩子奕的理由,一开始他真的没有这个意图。他只是想认识一下韩子奕,亲口给他说一声谢谢。
喜欢则是一个心动的瞬间,那是一个很寻常的下午。
他偶然看到韩子奕推着单车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他神色冷漠,带着几许冷傲。
但是在周文航远远从对面出现时,他突然站在那里朝远处而来的人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
阳光从斑驳的树叶缝隙中打在他脸上也落在他眼中,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柔和。
那一刻沈宴沉的心突然那么剧烈跳动了两下,他的目光就有点移不开了。当两人骑着单车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他也突然明白,韩子奕并不是对谁都冷漠,他眼中只看到自己在意的人。
除此之外,其他人不过是路边的杂草,泥土细缝中的蚂蚁,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在第一次梦到韩子奕时,沈宴沉醒来后整个人是绝望的,因为他明白,自己走不到韩子奕心里。
沈宴沉讲着往事,讲到他的外婆时,韩子奕曾一度想退出。
沈宴沉却不愿意,他恶狠狠地说:“不许你离开。”他那时紧紧抱着韩子奕痛哭,现在他缠着这人不让他离开。
一切仿佛是天意。
一切平息后,韩子奕吻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对不起。”
沈宴沉扬起秀挺的眉峰:“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谁都没办法预知未来。”如果能预知未来,那这个社会不就瘫垮了吗。
韩子奕也知道这些,可他还是想说这句话。以前并不能改变,如果他来的时间在早一点,他肯定会早点抓住沈宴沉。
哪怕是沈宴沉没有出现,他也会等着这人。
这些都是因为他喜欢上了沈宴沉,所以感到抱歉。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不喜欢的时候视而不见,喜欢上了却又不想他受一点委屈。
韩子奕把额头定定放在沈宴沉的额头上说:“我这样的性格不讨人喜欢,幸好有你一直喜欢我,要不然我得单过一辈子。”
沈宴沉不同意他的话,他认真道:“我并这么觉得,我觉得你最讨人喜欢。我就喜欢你这样,要是你性格变得很温和,追你的人肯定会更多,那还有我什么事啊。所以,你这样就好,至少没有人会和我争。”
韩子奕笑了下道:“都是你的,谁会和你争。”
其实喜欢沈宴沉的人也不少,不过这人傻,目光只放在他身上,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身边其他人。
这样也好,要不然这颗耀眼的星星说不定就被别人摘走了。
沈宴沉看到韩子奕眼中浮起的占有欲,他抿嘴乐了。
他曾经在梦里梦到的东西,如今全部实现。曾经他惶恐不安又偷偷兴奋着,那种隐秘的心情直到后来他得到了韩子奕还残留在心底最深处。
夜深人静中,时不时从他心底最深处跑出来,无声的告诉他,韩子奕不属于他。
而现在,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他觉得他们注定要在一起。
沈宴沉的眼睛很亮很好看,里面泛着四溢的流光,他所有要说的话都在这双眼睛中。
韩子奕被蛊惑了,他俯身低头,嘴唇落在这片星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