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如愿以偿
三万年前升仙之战，地覆天翻，修界伪善之人被尽数清除，之后有了一段相当安稳又安定的时光。
青莲魔祖在大战刚刚结束之后不久还偶尔露露面，但等一切走上正轨之后他的行迹便变得飘忽不定，到了最后连青莲圣宗之人也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而这个时候的裴雪楼，其实是去了与萧尘衍定情的燕云国遗址定居。在这里，他不是什么假仙老祖，也不是什么绝世凶神，只是个看起来不务正业的闲人，整日里带着斗笠，靠在竹林之中晒晒太阳，打打盹儿。
这一日，他心血来潮下山去凡人的小镇上沽酒，远远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勾着腰背，高声吆喝，精神很好地给来往农户添茶。
那老儿中气十足，与众人闲谈世间奇诡逸事，眉飞色舞……不是红尘叟又是谁？
想到自己与这位老前辈的渊源，裴雪楼啧了一声，弯腰进了茶棚，把自己刚打得桃花醉往那四四方方的茶桌上一放，懒洋洋道，“老人家，这边也来碗茶。”
那老叟一听这声音手上的动作立时便顿了顿，而后立即转头打量了他两眼，半晌才大笑道，“好小子，原来你也在人间躲清闲，也不怕急死你那帮徒子徒孙！”
“偷得浮生半日闲，个人自有个人命，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有那许多本事去管那么多人的那么多事？再说，这人间啊，的确是有意思……”裴雪楼指了指自己桌上的好酒，一副浪子形态，“请你喝酒，来么？”
“这人呐，就是奇怪！平凡的时候总想超脱出来，凌驾万万人之上，可成圣之后却又总爱做回个平凡之人，这不是折腾么......”红尘叟随口一接，背着手走近，咂了咂嘴感慨，又靠近了酒瓶闻了闻，而后满意地喜笑颜开道，“自然！有好酒，老头子才不跟你个小娃娃客气！”
“你那道侣飞升了，你自己难受不？”一口气干掉半坛酒，红尘叟觑了裴雪楼一眼，揶揄道。
“难受啊。”裴雪楼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口气干了半瓶，而后十分不注意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酒液，眯眼回味道，“这不等着我家这位接我呢……”
但说着说着，却也笑了，“有些事注定难以十全十美，但他能飞升，我是真开心......”
“唉！”红尘叟也拍着腿大笑，“你小子总算是个人了，看明白就好，你看这人间，春有繁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四时变换，天天都是好时节！”
“说得好，干！”裴雪楼琢磨琢磨，笑得更开怀了，又取出两坛好酒，二人一直喝到月上中天。
那一日后，他二人又结伴同行了一段时日，将人间种种风光看了个遍，在人间也留下不少传说故事……
当然，聚散终有时，若干年后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去继续自己的生活。
裴雪楼一路悠悠荡荡晃回了他在燕云国山顶的小筑混日子，俨然一个不老不死的凡人，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就这样也不知道多少年后，整个凡间时令反常，偶遇天灾，初夏才至便暴雨连天，不多久便洪水滔天。山下不少凡人村落遭了灾，走投无路攀上了陡峭山崖，误打误撞入了裴雪楼亲手所种的一大片竹林之中。
这竹林并非凡品，有定土守护之效，眼见着这些人实在凄惨，裴雪楼随意收拾了几件自己的随身之物便撤出了自己的竹楼，无声无息地把这些年闲着没事建得几座小屋让了出来，他自己则避开众人在山中转悠。
大雨连绵不绝，依旧没什么停歇的意思，困住了凡人们却困不住裴雪楼。他在险峰之间飞渡如同闲庭信步，大雨滂沱却根本无法沾湿他的衣角，而就在他百无聊赖之时，某一日恰好遇到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僧。
这人看起来很狼狈，但周身的气息却十分祥和，他一步一步上山，不紧不慢，脚步不深不浅。遇到伤者便尽力救治，有的给丹药，有的则用灵元，遇到逝者便虔诚超度，做任何事都十分沉静。
受了救助之人感恩戴德，他却分毫不取，看着是个僧侣却连传道都不曾开口，只是默默做着一些看似十分微不足道的小事，相当执着。
裴雪楼蹲在个竹枝上看了许久，终究还是认出了此人身份，但他没想要与这人有什么交集，是以便打算转身离去。反倒是那老僧微微抬眼看了裴雪楼一眼，苍老的声音出言挽留，“裴施主请留步。”
于是裴雪楼便没动，只是跳下了竹枝，理了理衣袖好整以暇地等着僧人走到近前。
“燃灯佛祖？”裴雪楼歪了歪头问道，“找我，可是要说无明和无相之事？”
“非也。”老僧微微弯了弯腰行了个佛礼，“老衲前来，乃是为了道一声谢，当年升仙之战，多亏裴施主善举，拆了无数阵塔，救下众多苍生。”
“你不记恨我，害死你佛门另外两个老祖？”沉默了片刻，裴雪楼眯了眯眼。
“凡所造业，皆有果报，此乃人之孽，非道之过。”燃灯佛祖神色无喜无悲，看向裴雪楼时甚至微微带了点笑意，“佛门所造冤孽，老夫愿一力承担，不渡三亿五千人绝不陨灭。”
这却是要身体力行的替佛门还债了，说实话，燃灯佛祖能如此行事，他看得出来此人和那些满嘴慈悲的和尚不同，乃是真正潜心修佛之人，于是心中多少有了些敬意。
沉吟片刻，裴雪楼也回了个佛礼，轻声道，“祖师高义。”
燃灯佛祖却摇了摇头，“比起那位已经飞升的萧施主，在下所做之事不值一提，创造轮回才是真正的大功德，我佛门一直讲究往生，但没做到的事却被他完成，实在令人汗颜......”
说完，老僧颤巍巍回去了，而裴雪楼也若有所感，回了趟星海之滨，对着无尽的星云入了定。
人一旦入了星海，看着万古不变的景致，孤身一人待着，总会不觉时间流逝。
裴雪楼盯着星海陷入冥思，这一个入定便是数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