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金没有等到牧温瑜的回答，忽然倾身，似乎是因为酒醉的关系，他的吻最终还是偏了，落在了牧温瑜的嘴角。
牧温瑜还没来得及因为自己被冒犯而生气，就看见伯金开始神经质笑起来，面对着牧温瑜吹了个口哨，随后往前一倒。
和一只自由的飞鸟一般，浑身的衣服都因为风而猎猎作响。
牧温瑜往前伸手试图抓住他，可只抓到了他的一片衣角。
过饱和的克莱因蓝色眼睛和浅色的眼睛对视着，一个是带着对死的追求，一个带着对生的渴望。
伯金·亚当斯，亚当斯家族最为强势的当家人，时间定格在三十岁。
而主神空间的伯金·亚当斯，也在那时候诞生。
伯金一生都在追寻死亡。
在他得到一个家之后，这个念头被彻底打碎。
花还会开，江水还会流动，死去的生命也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
一切都应该是欣欣向荣的样子。
牧温瑜从那些记忆中抽离出来，大口大口喘气，惊疑不定看着面前的伯金。
他不喜欢看见死亡，尤其是在他看见伯金面带着微笑浑身都染着血却说出解脱这种话的时候。
原本已经成为一片荒芜开始空缺的地方出现了模糊不清的记忆，他看着那里的男人面对着自己站着，伸出了鲜血淋漓的手，似乎在等待着一场救赎。
牧温瑜坐直身子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的伯金，问道：“你为什么而来？”
“为了找你。”伯金的眼神里依然带着浓重的恳切。
“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我爱你。”
“那又为什么爱我？”
牧温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依然是带着困惑。他并不是想要刁难或者嘲讽，只是他现在的记忆还有些朦胧，他并不清楚那站在记忆深处的男人到底是谁。
伯金在牧温瑜的手背落下一个虔诚的吻：“因为我曾经存活过的灵魂和我现在正在运行的数据都在告诉我，我应该爱你。”
枷锁在瞬间被打碎，伯金的脸开始和那些飞速掠过的影像重合在一起。
“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牧温瑜，相信我。”
“你是我的伴侣，我一生被认证的爱人。”
“你能不能在世界之外等着我？”
“我想要一个家，你那里有吗？”
伯金已经离开了人类世界很久很久，他的所有程序都是后来进入了主神空间之后重新编写过的，他愿意舍弃曾经亚当斯家族的辉煌，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主神为主神空间处理掉了所有的问题之后才安然赴死。
可他的死亡最终没有来到尽头，他也不再舍得又一次把自己的数据解体，让自己所爱之人再一次踏上艰难寻找他的旅程。
伯金低着头，额头抵着牧温瑜的手背，那里曾经落下过一个吻：“我一直以为只要你唤醒我，我的记忆就会跟着回去，我承认是我拖延了太久的时间，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来得太晚了，也是我太自负了......”
就算他重新获得了这全都是数据流支撑着的身体，他依然有着和那男人相似的外貌和与他没有差别的性格，他从没有感受过什么东西不受掌控的感觉，更不知道应该怎么挽留住一个人。
他挽留过，可是休斯顿依然在那个雪夜里沉默，最终只留给他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头小羊一直到死都没有见到春天的暖阳。
亚当斯家族是成功的，但是伯金·亚当斯是失败的。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住。
牧温瑜沉默着，等待着脑海里那些混乱无章的记忆慢慢回笼。
如果伯金真的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毫无喜怒哀乐的主神伯金·亚当斯，那么牧温瑜是绝对不会心动的，但是他并不是。
他是高睢，是铂金，是海洛，是亚当斯。是和他一起经过了那么多个世界的意识本体。
他们之间早就是彼此都已经沦陷，不过是因为那么一段记忆的关系，他们在那些虚构世界之外的相遇晚了许久。
伯金低着头，却感觉到手心紧紧握着的手稍稍转动了一下。
伯金下意识想要抓的更紧，又怕会把牧温瑜拽疼了，只能抬起眼，用一双湿漉漉的蓝色眼睛看着牧温瑜，试图换得一时心软。
牧温瑜根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他知道。
当伯金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那双熟悉的眼睛。
所有的尖锐和锋利都在瞬间卸下，现在在他面前的依然是他熟悉的那个牧温瑜。
伯金不是藏不住情绪的人，所以牧温瑜在看到对方愣住的时候微微一笑：“还好，不是设想的最坏结局。”
在他最坏的结局里，伯金仍然在主神空间，而他则是回到了现实世界，在那些平淡乏味的生活中送走王婆婆，最后孤独面对着要走漫长时间才会遇到的死亡。
“在记忆还没有完全清除的那时候，我还想着要是我尽快死了的话，是不是还会来到主神空间？”牧温瑜的精神因为那些记忆回笼的关系有些萎靡，但是一双眼睛却十分闪亮，“还好，这不是最坏的结局。”
尽管时间上有些差错，但是他们还是跨越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重新遇到彼此，重新让灵魂再次交缠。
伯金惊愕看着牧温瑜，在看到那双柔软眼睛里熟悉情绪的时候才终于活动起僵硬的身体。
两具并不熟悉的身体在已经契合的灵魂指使下又一次紧紧拥抱对方，伯金搂住牧温瑜的腰，掠夺一般吻住了牧温瑜的唇。
孤独漂泊的旅人在这时候找到前进的方向，那里的尽头，是追求已久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