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经冻啊？只怕没有下山就要被冻出个好歹来。”大熊头一回见着这样不要命的，有些不可思议道，“要命不要？”
“.......要命做什么。”洛宸低着头。
“你要是……你要是倒下了……”大熊想劝慰一下他，他是个粗糙汉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巴不得。”洛宸微微偏头，讥讽的笑了一下，他的头发长了，虚虚的掩在了眼前，挡住了那双眸子里的悲哀。
洛宸执拗的要命，不肯穿上衣服，大熊也拿他没办法，早在休息站大熊便看出洛宸对他口中爱人的在意，却没想到会在意到连命都可以拱手相让。这天寒地冻里，一件防护服大抵就算是命了。
还有一个人被丢在边上没人管，大熊有些纳闷，却说不出那种怪异的感觉，只好把掉在一边的羽绒服捡起来，囫囵给地上的人穿上，这人脸色潮红，是发烧了，只怕是有些凶险了。
大熊把人背到帐篷外，郝队长一行人大多数在半山腰以上，周围也没有能来支援的，搜救并没有结束，只能先让他们把人带回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大熊带了指南针，也大体清楚这是什么位置，这里除了他没一个人可以耽误的，他匆忙朝着山下走，生怕有一个回不来。
他和洛宸上山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早已有了疲乏，寒冷的侵袭对于洛宸更甚。林沐然再瘦，到底也是一个成年人，积雪又厚，几乎是从雪里淌过来的，洛宸背的吃力，却没敢松懈半分。
大熊走的快，两个被搜出来的人情况都不好，洛宸步伐稍一加快便有些踉跄，只好就这么不远不近的掉着，微嘲，早知道就该大熊带着林沐然先走，自己和宋柏在后头掉着也无妨，最好看谁先把谁耗死。
可又实在舍不得。这回凶险，兴许就是最后一次能与这个人靠得如此近了。他还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哪怕稀薄。
这就够了，他想。
人总是那样恶毒，又那样可怜。有人拿了仅剩的温柔捧到面前，他不会珍惜，只觉着唾手可得，只觉着轻贱，非得像证明什么一样，把那颗心踩碎了碾进土里才好。可那人碎了，退缩了，他又偏要做扰人安宁的混账，自轻自贱至连一个拥抱都觉得满足。
朔风凛冽，灌进肺里，直冻伤了五脏六腑，再呼出来似乎都带了一股铁锈味，寒意逐渐侵蚀了全身，他只好想着那些稍稍能让他没那么难过的东西，随即了悟。林沐然走了，他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了难过。
洛宸没能陪着林沐然到医院，他倒在了山脚下，手护着林沐然，尖利的石块划破了手，手上的血和肺里咳出来的血混在一起，一片淋漓，染红了大兴安岭的雪。
北部的天是一种极苍茫的蓝，万里无云，清晰与模糊都没有差别，他颤了颤眼睫，看不到别的东西，有人冲上来围住他们，攒动的人脸是模糊的。
怀里的人被人夺走，他抓不住，也看不清。
他真的很想再看他一眼，他怕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