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风手指攥紧了搁在桌上,不再说话了。
赵煜风没有答应,也没有阻拦,这天下午,我便拿着腰牌出宫去,在朱家桥边上买了座小宅子,宅子只有两进,前院空旷只有一面照壁,后院则有凉亭池塘和假山,种着许多修长的竹子,看着清清凉凉的。
我请了几个下人在宅子里洒扫,也不再管宫里的事了,每日坐在凉亭里看看书,逗逗鱼,偶尔学学烧菜沏茶,也过得有些滋味。
赵煜风常来看我,几乎没走过正门,也不带一个人,直接从后院翻进来,每次来都像截木头似的坐在我边上,不说话,我干什么,他就看着,我给他倒茶,他就喝。
但也有不像木头的时候。
比如说今天,他来的时候两眼微红,喝了我一杯茶后就来抓我的手。
他没什么劲儿,我很轻松地抽回了手,然后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清亮的耳光声回响在凉亭里,我又倒了杯茶递给他:“皇上,您喝醉了,多喝两杯茶解解酒吧。”
赵煜风接过茶喝了,接着把茶杯放在大理石桌上,然后一把抱住了我,小心翼翼地亲我的脸,嘴里道:“朕是皇帝,朕是皇帝……”
我:“对,您是皇帝,我是奴才。”
赵煜风身体一僵。
我又道:“但是一年之期早已经到了,咱们的主仆缘分也该尽了,请皇上放奴才回家吧。”
“你不要我了是吗?”赵煜风在我耳边喃喃道,“我有时候真怀疑你从未喜欢上过我,你总是能够随意说出要回家要离开这样的话。”
我问:“奴才喜不喜欢皇上,皇上心里,难道不清楚?”
赵煜风慢慢松开了我,站起身离开。
“请您注意身体。”我对着他背影道,“皇上最近身体似乎有些羸弱,还是尽早请太医诊治的好,免得到时候您一病,瞧着可怜,奴才又心软走不了了。”
赵煜风停住脚步,又折了回来,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红着眼睛看着我,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语气和软道:“二宝,我……”
“陛下!”话才开了个头就被人打断了,来人是周亭,他一脸肃穆,直接闯了进来,站在亭子外对赵煜风道,“军情急报,成田军二十万大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无令擅自南下,内阁大臣们请陛下回宫商讨对策。”
赵煜风眉毛皱起:“清君侧?”
周亭视线朝我这边复杂一扫,道:“说的是谢公公,宦官乱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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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田军挥军南下,直指京城,路上势必要经过衍州,赵煜风将衍州设为中京城的屏障,亲自带了五万禁军去衍州。
走前他把皇城司一万兵力留给了我。
去后的第一天又让海中青给我传信。
信上说他尊重我的意愿,我想留下来就让皇城司保护我,如果想离开,他已经和净身房那边打过招呼,说不会再拦着我。
他如此轻易地就妥协了,让我怀疑这一仗他打赢的可能性也许很低。毕竟他只是功夫好,而孙鸿光是真的打过仗,经验丰富不说,成田军的数量也比拱卫皇城的禁军要多出一倍。
成田军来得太急,朝廷快马加鞭出去送信调其他地方的驻军过来也是来不及了。
再者,确实许多人想让赵煜风杀了我,别的且不说,妨碍皇家血脉延续便是最大的一条罪。前一两年不知怎么的,赵煜风身体好了的消息传了出去,而后御案之上,每隔几天便会有劝赵煜风雨露均沾,为皇家留些血脉。
赵煜风自然是没有去的,我这么小气,也不能让他去。
清君侧么,只要君侧的奸佞被处死,以清君侧为名出师的军队就失去了出师的合理理由。
但赵煜风不想杀我,所以他冒着被孙鸿光打败,再次成为傀儡皇帝的风险去了衍州。
我坐在净身房门口,周亭站在我身侧,今天这里已经没有一人敢阻拦我。
街上百姓神色慌张,有不少人在收拾细软准备离开中京城往更南方先逃一逃了。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一个问题,我很纠结。
还是回去吧,这里的一切究竟和我有什么相干呢?我只是个异世界的来客而已,连我和赵煜风之间的感情都能是假的,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
然而起身的一瞬间,站在旁边半天没说话的周亭却突然吱声了:“皇上这些日子病了,身体不太好,谢公公,领兵打仗已经是劳累身体,您若此时再走了,于陛下又会是一次精神上的重创,届时不但身体会出差池,仗打输了,还将生灵涂炭,不如您等这仗打完了再走?”